第238章 双氧水(1 / 2)

六班长赵俊放慢脚步,走到他身边,那张平时略显严肃的脸上此刻却堆满了堪称“慈祥”的笑容,声音更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快了快了!别急,再坚持坚持,就剩最后……”他故意顿了顿,吊足了胃口,然后才笃定地伸出五根手指,“五公里了!”

“五公里?!” 这句话像一粒火星掉进了干草堆。

刚才还蔫蔫的新兵们耳朵瞬间竖了起来,眼睛也亮了几分。

“我靠,真的假的?就剩五公里了?那不就是平时跑步的标配嘛!”

“对啊对啊!跑五公里也就二十来分钟的事,走着也就个把小时吧?”

“班长万岁!曙光就在眼前了!”

仿佛被打了一针强心剂,整个队伍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往上蹿了一蹿!

沉重的脚步似乎都轻快了几分,萎靡的情绪被“五公里”这个极具诱惑力的数字暂时驱散。

渴了?偷偷拧开水壶猛灌几口!

饿了?背着班长,手速飞快地从作训服内袋掏出皱巴巴的士力架,囫囵塞进嘴里!

“妈的,齁甜!” 被甜得直皱眉,赶紧再灌口水压一压!

如此循环往复好几次,水壶瘪了下去,士力架消耗了几块。

更麻烦的是,水喝多了,短时间内就有好几个新兵涨红着脸喊报告要去路边“放水管”——每次都得小跑着离队解决,再气喘吁吁地追赶大部队。

可队伍的行进速度,根本没有半点要停下休整的迹象!

时间无情地流逝。

太阳早已跃出地平线,从橘红变成刺眼的白金色,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也吸干了新兵们刚刚积蓄起来的那点可怜水分和体力。

气温明显升高,身上的湿衣服被晒得半干,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又闷又痒。

“班……班长……” 刚才那个小个子新兵又凑到赵俊身边,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和指控,指着天上已经升得老高的太阳,

“这……这都过去快俩小时了吧?太阳都晒屁股了!您先前说的五公里……咱是不是该到了呀?您……您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赵俊看着他委屈巴巴的小脸,非但没生气,反而“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声在疲惫的队伍里显得格外爽朗。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拍了拍新兵的肩膀,然后遥遥一指队伍最前方那个迎着阳光、步伐坚定不移的身影——林白。

“小子,你看清楚咯!” 赵俊的声音陡然抬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看到你们的标杆,你们偶像林白了吗?

他背上背的包跟你一样重,肩上挂的枪跟你一样沉!可人家呢?人家还得扛着那面死沉死沉的连旗!”

赵俊顿了顿,目光扫过身边几个竖着耳朵听的新兵,“你看看他!腰杆挺得比旗杆还直!步子迈得比尺子量的还稳!从出发到现在,你们谁听过林白抱怨过一句苦?哼哼过一声累?”

那个小个子新兵顺着班长的手指看去。

阳光勾勒出林白挺拔如松的背影,那面鲜红的旗帜在他肩头纹丝不动,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背包和钢枪的重量似乎完全没能压弯他的脊梁,他的每一步都踏得无比稳健,充满了无声的力量。

小个子新兵脸上的委屈瞬间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羞愧、震撼和重新点燃的斗志。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像是把什么东西重新憋了回去,然后挺直腰板,

对着赵俊大声说:“班长!我……我错了!我不该抱怨!我愿意向林白同志学习!我再也不问啥时候到了!我能坚持!”

“对对对!班长!我也不问了!跟紧了林白就对了!”

“就是!再累能有扛旗的累?他能行,咱也行!”

周围的几个新兵也立刻被感染,纷纷表态,疲惫的脸上重新焕发出一种不服输的韧劲。

赵俊嘴角勾起一抹狡黠而得意的弧度。

成了!

他就知道,把林白这尊“大神”搬出来,效果绝对立竿见影。

这帮小子,心里都憋着股劲儿想向最好的看齐呢!

怪不得张维那老王八蛋带五班那么省心,感情全靠这尊“镇班之宝”啊!

这招精髓,他算是学到了。

队伍最前方,连长和指导员并肩而行。

连长抬手看了眼腕表,又回头望了望身后突然变得沉默但士气明显回升的队伍,脸上露出了然又促狭的笑容。

他清了清嗓子,洪亮的声音穿透了行军脚步声:

“同志们!怎么都哑巴了?刚出营区那股子能把营地掀翻的兴奋劲儿呢?让狗叼走啦?”

新兵们被连长这带着调侃的语气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发出一阵混合着疲惫和自我解嘲的轻笑。

连长也没真想批评他们,反而乐呵呵地继续道:“虽然咱们现在是在荒郊野外拉练,但该交的‘饭票’,咱们可一分都不能少交啊!林白!”

“是!” 前方立刻传来林白清晰洪亮、中气十足的回应,那声音穿透阳光,没有丝毫倦意。

“给大家起个头!提提神!”

“是!”

林白将肩上的旗帜向上稳稳地托举了一下,那沉重的旗帜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迎着朝阳,胸膛高高挺起,清越而充满力量的声音瞬间响彻在空旷的山野间:

“这是个晴朗的早晨!” 他略微顿了顿,给所有人一个跟上的节奏点。

“预备——唱!”

那熟悉的、带着军营特有阳刚之气的旋律,像一针强心剂,瞬间灌注进每一个新兵疲惫的身体。

歌声,开始在这条漫长的行军路上,倔强地飞扬起来。

“这是个晴朗的早晨!鸽哨声伴着起床号音!”

歌声像被压抑许久的浪潮,瞬间从队伍中爆发出来。

起初还有些参差不齐,带着点嘶哑,但很快就被一种集体的情绪点燃、裹挟。

疲惫的身体里被注入了一股滚烫的岩浆,血液流速陡然加快。

一个个新兵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脖子上的青筋微微暴起,扯开嗓子跟着嘶吼:

“但是这世界并不安宁!和平年代也有激荡的风云!”

准备好了吗,士兵兄弟们?

当那一天真的来临。

放心吧祖国,放心吧亲人, 为了胜利,我要勇敢前进!

看那军旗飞舞的方向, 前进着战车舰队和机群。

上面也飘扬着我们的名字, 年轻士兵渴望建立功勋。”

在空旷的山野间回荡,惊起了远处树梢上几只不知名的飞鸟。

这原始的、充满力量的合唱,暂时驱散了肌肉的酸痛和精神的萎靡,

重新找回了刚出营门时那份不知天高地厚的豪情。

歌声就是他们此刻对抗疲惫的武器,是他们向这片陌生土地宣告存在的号角。

然而,这精神的亢奋终究敌不过物理规律的冷酷。

随着林白扛着的那面鲜艳连旗坚定地指向了前方一座坡度不小的山丘,队伍的行进方向毫不留情地开始向上攀爬。

脚下的土路变成了碎石坡,每一步都需要付出更多的力气去蹬踹、去稳住重心。

刚才还嘹亮震天的歌声,如同被山风吹散的炊烟,迅速稀薄下去。

高昂的头颅重新低垂,挺起的胸膛剧烈起伏,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

“呼哧…呼哧…”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拽。

兴致勃勃张口歌唱的几位,此刻也紧紧闭上了嘴,把每一丝力气都攒起来对抗脚下滑溜的碎石和越来越沉重的双腿。

歌儿唱完了,那点提神的劲儿也耗尽了,一个远比疲惫更原始的生理需求——饥饿,

如同苏醒的猛兽,开始在新兵们的胃里疯狂咆哮。

“班…班长…”四班队伍里,一个新兵有气无力地喊着班长王大力,声音带着明显的虚脱感,“咱们…咱们啥时候能开饭啊?”

他的肚子像是装了面小鼓,配合着提问,“咕噜噜——咕噜噜噜——”发出悠长而响亮的抗议。

这话像是捅了马蜂窝。

“对啊班长!连长刚才还说唱歌交‘粮票’,咱们这粮票可都超额完成了!饭呢?”

“班长你看这地方,前不见村后不着店的,炊事班的车影子都没瞧见,咱们中午啃石头啊?”

“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班长,腿都软了……”

“我看啥石头块都像汉堡,野草都像薯条了。”

四班的新兵们顿时七嘴八舌地诉起苦来,饥饿感让他们暂时忘记了爬坡的痛苦,只剩下对食物的无限渴望。

王大力听着这帮小子的抱怨,非但没恼,反而乐了。

他扭过头,那张棱角分明、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个堪称“恶劣”的笑容:“就你们刚才唱歌那动静?一个个跟饿了三天的小耗子似的,哼哼唧唧,那点‘粮票’够买啥?够买半碗稀饭不?”

“啊??班长!”最先提问的那个新兵,胃里的“鼓声”更响了,他苦着脸捂着肚子,感觉整个人都快被掏空了,“我…我是真饿啊!感觉能吞下一头牛……”

话音未落,他的后背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

他茫然地扭头,只见后面递过来一块用锡箔纸包着的东西,在阳光下反射着诱人的微光——是块巧克力!

他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后面那位平时不怎么说话的战友,声音都有些结巴:“给……给我的?”

后面那战友直接没好气地给他胳膊杵了一下,压低声音,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废话!不是给你的是给空气的?你自己摸摸脸煞白煞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