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我不逼你(2 / 2)

万幸!张维作为班长,确实被负责协调考核的排长叫住了,一堆数据和汇报等着他处理,一时分身乏术,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的巨大疑问,狠狠瞪了林白那个躲躲闪闪的背影一眼。

考核继续在各班副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进行。

训练场上热火朝天,汗水在阳光下折射出晶亮的光芒。

不少热血沸腾的新兵嫌热,直接甩掉了墨绿色的体能服外套,露出古铜色、线条紧实的手臂和脊背。

唯有林白,即使汗如雨下,作训服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上,也依旧穿戴得整整齐齐,拉链一丝不苟地卡在喉结下方,禁欲又清冷矜贵。

终于,一声尖利的集合哨响刺破喧嚣。所有新兵拖着疲惫但兴奋的身体,向训练场边缘集合,准备去食堂补充能量。

林白借口尿遁,远远地、仔仔细细确认了班长张维确实被连部的人围着走不开,这才如释重负地小跑着追上大部队,跟着震天的军歌声,小心翼翼地踏入食堂。

饭桌上,食不言寝不语是铁律。

但沉默中,张广智咀嚼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他的眼神,带着一种探究和不解,一次又一次地瞟向林白。

林白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心里明镜似的,却硬是装出一脸茫然和无辜,用口型无声地问张广智:“看啥呢?”

张广智果然被他看得有些窘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板寸头,嘿嘿干笑两声,低下头猛扒了几口饭,掩饰过去。

他想问:“小白…早上三公里最后冲刺,你明明应该还能更快一点才对啊!为啥最后跟我同时撞线?”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两人好几项都破了纪录,成绩耀眼得不行,再纠结这点“细枝末节”,显得自己太矫情了。

他只能把这份疑虑压下去,强迫自己专心吃饭。

然而,那份疑虑像小虫子一样啃噬着他,眼神总是不受控制地,趁林白低头喝汤或转头看别处时,又偷偷瞄过去。

接收到张广智再次瞥来的探究目光,林白心里暗暗叹气:“唉,天天一起摸爬滚打、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还有那双眼睛毒得像x光的班长…想藏点实力,真他娘的难啊!”

班长还没来,林白主动帮他把饭打好放在桌上。

然后跟着步伐明显有些沉重、心事重重的张广智一起离开食堂,回到了闷热的宿舍。

上午的剧烈消耗让所有新兵都像被抽干了力气。

指导员体恤,特批整个新兵连中午不能任何训练项目,强制全员午休。

大家如蒙大赦,纷纷抽出小马扎,准备抓紧时间小憩恢复体力。

宿舍里刚弥漫开一片慵懒的安静,门被推开,班长张维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外面的热气和…莫名的低气压走了进来。

众人条件反射般立刻想起身立正。

“好了好了!”张维大手一挥,声音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强压着的某种情绪。

他按住离门最近的王强,“同志们,一上午的比赛,成绩不错!都给我好好歇着!!”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又疲惫的脸,尤其在林白脸上多停留了半秒,语气陡然加重:“但是!都给老子记住,戒骄戒躁!下午的战术基础动作才是硬骨头,必须给我撑住了!听见没有?”

“是!” 战士们齐声应答,声音洪亮。

话音刚落,张维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瞬间锁定角落里的林白,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宿舍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压抑的火气:“林白!你跟我出来一下!”

张广智猛地抬起头,困惑地看着林白。

只见林白像只被命运扼住后颈的小鸡仔,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然后少见的低着头,顺从地、脚步略显滞涩地跟在张维身后走了出去。

宿舍门关上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沉闷。

“呃……”张天天凑过来,压低声音问张广智,“小白怎么了?班长那脸色…感觉不太对啊?” 他刚才离张维近,清晰地感受到了班长身上那股低气压。

“我哪知道啊!” 邱磊揉着酸痛的胳膊,摇摇头,转向趴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王强,“你知道吗强子?”

王强体能不行,上午几乎累脱了相,此刻连抬眼皮的力气都快没了,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已“阵亡”,勿扰。

“广智,”张天天不死心,又扭头问张广智,“班长为啥单拎小白出去?考核出问题了?”

张广智眉头微蹙,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但看着林白刚才那副样子,又觉得不能确定,只能摇摇头:“不知道。别瞎琢磨了,班长自有道理。赶紧抓紧时间休息,下午的项目更耗体力,别到时候腿软。”

“唉,好吧。”张天天叹了口气,重新趴回胳膊上,嘀咕着,“班长进来时那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可别是小白犯了啥错,被迁怒了吧……”

“行了行了!”张广智打断他,语气带着点烦躁,“瞎想屁用没有,闭嘴睡觉!”

他指了指旁边早已鼾声如雷的孙二满,“学学二满,沾床板就着,多好!”

邱磊也羡慕地看了一眼孙二满:“啧,这睡眠质量,我真是服了……”

话音未落,旁边就响起了张天天均匀的小呼噜声。

“靠!”邱磊忍不住笑出声,“真他么服了这些没心没肺的!倒头就能睡!”

他晃着脑袋,再看向张广智,发现对方也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均匀绵长。

“我靠!这个班怎么回事?集体嗑了安眠药吗?睡神附体啊!”邱磊难以置信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强烈的困倦最终也征服了他,脑袋一沉,也陷入了沉睡。

在邱磊呼吸绵长后,张广智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在微微转动。

他根本没睡着。

班长那声“林白,跟我出来”和他进门时看向林白的眼神,像根刺扎在他心里。

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简单。

但他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趴着,听着宿舍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等待着林白回来。

阳光灼烤着水泥屋顶,热浪扭曲了视线。

张维背对着楼梯口,站在天台边缘,背影宽阔却绷得很紧,像一块沉默的礁石。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每一步都踩在林白紧绷的心弦上。

他终于走到了张维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班长?”林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张维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宣布成绩时的激动,只剩下一片审视的沉静,目光如冰冷的探针,直直刺向林白。

“说说吧,”张维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寂静的空气里,“为什么所有项目都没用尽全力?”

一股寒意瞬间从林白的尾椎骨窜上后颈,他本能地抬手用力搓了搓脖子,仿佛想驱散那无形的冰凉触感。

“班长我没有,真的!”林白挺直腰板,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坦荡澄澈,像是初春未被污染的山泉,“我和广智都拼了命了,破纪录不是假的啊!成绩在那儿摆着呢!”他试图让语气轻松自然些。

‘吞了那么多体质增强丸,这副身体早就超出常理了!每晚上都在空间里加练,白白天还要加上沙袋负重,这要真的放开跑?三公里六七分钟都可能!引体向上做到两百个也不带喘的!’

惊悚的念头在他心底疯狂呐喊,‘可那样…我绝对会被当成实验室的小白鼠切片研究的!’这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只能死死咬住“尽全力”这根救命稻草。

“看着我,”张维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过来,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穿透灵魂的质问,“林白,我是你的班长!你有没有余力你觉得我会不知道?”

“班长,我……” “信任你”三个字几乎要冲口而出,但那个关乎自身异变的核心秘密像一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无法启齿。

他看着张维眼中那个紧张、纠结、藏着巨大惶恐的自己,阳光刺得他眼睛发酸,一滴水珠顺着眼角滑落。

信任班长?他当然想。

可这个秘密……早已超越了正常范畴,指向一个他无法掌控、甚至可能带来毁灭的深渊。

对未知的恐惧,彻底压倒了坦白的冲动。

最终,他只是死死抿紧嘴唇,眼神挣扎着避开那道犀利如刀的视线,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辩解的声音。

天台上的空气已经凝固了。

张维看着眼前这颗藏着惊涛骇浪却倔强沉默的兵崽。

他明白了,林白的心防,比他想象的更厚实、更隐秘。

林白那眼神复杂得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最终化为一声几乎消散在热风里的叹息。

“林白,我不是一个愿意磕死理的人。”张维声音降低,喉结滚动:“你有你的顾虑不想说我也不会追问。但我想说的是,部队不同于别处,比我眼神锐利的大有人在,你若藏拙还是要再谨慎小心。”

林白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班长。

张维笑笑,拍了拍林白的头,声音带着一丝郑重:“林白,我只知道你看重你我的情谊,所以死心塌地的愿意下了连队和我走,只要我做你一天班长,我就为你负责,你不想做的不想说的我不会逼你。”

“班长………”林白眼圈泛红,喉头哽住,在部队有一个尽力护你周全,教你在军营之中如何施展抱负的引路人太重要了。

他看着班长,拳头攥的死紧,千言万语梗在喉间,只字片语都难以启唇。

只有那双水雾缭绕的眸子含着半颗晶莹,紧紧的看着张维,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委屈,害怕一览无余。

“行了大小伙子眼睛红什么,回去吧。下午还有项目,别影响状态。”张维实在不舍得看着这么一双眸子染着泪,大掌拍了拍林白毛茸茸的脑袋后又,一点都没用劲儿的弹了他脑门一下。

“啊!”林白长指捂上脑门,无辜的眨眨眼。

“啊什么啊!又没有用力!”张维语气嫌弃,但眉梢舒解。

“去吧!下午给我好好表现,多破几个记录,你和广智这三等功肯定是跑不了了!”班长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不见任何疏离的距离感。

“是!”班长不追究,林白虽如蒙大赦,喉咙却像堵了团棉花,脚步比来时沉重十倍。

他转身大步走向楼梯间,默默回头。

自家班长就这样凝视着自己的背影,纹丝未动。

他知道,他说的话班长没有信。

那无声的叹息,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让林白心头发颤。

这场无言的交锋,耗尽了他所有伪装的力气。

秘密依然沉甸甸地压在心口,但逃不过班长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

只是林白不说,班长也不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