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秒!
只需要二十秒!
那种大腿内侧肌肉撕裂般的剧痛,髋关节被拉扯到极限的酸胀,以及每一步挪动时难以言喻的、被狠狠“扯着蛋”的极致忧伤和屈辱感,
瞬间就能让这些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里,涌上生理性的泪水!
汗水、泪水混着尘土,模糊了视线,操场的地面上,留下了一条条扭曲蜿蜒、如同受刑者爬行轨迹般的痕迹。
空气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压抑的呻吟,以及肌肉过度拉伸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
“我……我操!老子……老子宁愿跑他娘的五公里!十公里都行!这鸭子步……再来十分钟,我膝盖……我膝盖绝对得碎在这儿!”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在粗重的喘息中断断续续响起,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从肺里挤出来的控诉。
刚刚结束的十分钟鸭子步,如同在地狱的油锅里滚过一圈,大腿内侧撕裂般的痛楚和被死死“扯着”的极致屈辱感,
让不少新兵甚至顾不上队列纪律,直接瘫软在地,抱着腿龇牙咧嘴,生理性的泪水混着汗水泥土糊了一脸。
班长们黑着脸,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这群“残兵败将”,脸上却罕见地没有立刻呵斥。
他们“仁慈”地选择了操场边缘相对平整的水泥地,下达了新的指令:“低姿匍匐——准备!”
低姿匍匐。
字面意思,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爬”!
像蛇,像蜥蜴,
像任何需要在泥土里挣扎求生的生物一样,用最低的姿态,贴着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前进!
“动作要领!右脚内侧使劲,跟着左手往前发力!”班长吼着,“身体给我贴紧地面!蹭着走!不是让你拱!”
“曲腿!左腿伸出去!右手配合!蹬地!发力!”
“注意脚跟!脚跟不准离地!谁他妈敢站起来一点试试?!” 班长的警告如同炸雷,就在耳边响起。
更有甚者,“啪!”一声清脆又带着破空声的武装带抽击声在不远处炸开,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哼——
不知是哪位倒霉战友因为动作不规范,屁股或者大腿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谁屁股又翘起来了?!给我往下压!压平!让你来当兵你来这练翘臀来了?!”
“速度!速度!!你们是属蜗牛还是属蛆的?!地上有黄金还是有奥利给?这么舍不得挪窝?!”
“看看前面!看看林白和张广智!人家都快爬到终点了!你们还在起点磨蹭什么?!”
班长的咆哮和武装带随时落下的威胁,抽打着每一个人疲惫不堪的肉体。
“林白!张广智!你们两个慢点!稳着点!急着去投胎啊?!”
慢不行,爬得太快也不行,班长总能找到“平衡点”。
也总能找到惩罚人的理由。
这一早上的折腾,几乎没有一个新兵能逃过武装带的“洗礼”。
皮带抽打在湿透的作训服上,留下火燎般的疼痛印记,也留下深深的屈辱和无力感。
身体早已透支,肌肉在尖叫,关节在呻吟,意志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最后一个项目,是“推小车”。
两人一组,后面的人抓住前面战友的脚踝,将其双腿抬起扛在肩上或腰间,前面的人则依靠双手支撑,像一辆真正的人力推车一样,在水泥地上艰难“行驶”。
这不仅要前面的人有极强的臂力、核心力量和意志力去支撑全身重量爬行,更要后面的人控制好方向和速度,两人步调节奏必须高度一致。
每一步挪动,都是对力量、耐力和默契的极限压榨。
前面的人腰腹紧绷得快要抽筋,手臂肌肉疯狂颤抖;
后面的人同样累得呲牙咧嘴,脚下发飘。
动作稍有差池,不是前面的人啃地,就是后面的人被带倒。
当这一切终于结束时,新兵们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
班长们看着这群如同从泥水里捞出来、眼神涣散、身体几乎散架的年轻人,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或者说,是看着材料被初步锻打后的满意。
“都给我记住了!”班长背着手,声音洪亮,“这些小游戏,不是目的!目的是让你们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怎么突破它!提升,才是根本!都给我好好体会!”
“体会……”不知是谁在
“三点紧急集合……老子一只脚靴子一只脚胶鞋……脑袋上还扣着这破帽子……鸭子步…匍匐…推小车……这他妈是游戏?谁家好人这么玩啊?!
这苦……这苦比俺这辈子吃过的加起来都多十倍!”
“我的手……呜呜……全破了……火辣辣的……”有人摊开血肉模糊、沾满砂砾水泥屑的手掌。
“俺不干了……俺要回家……呜呜呜……这破部队……俺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压抑了一早上的委屈终于爆发。
“妈……我想我妈了……呜呜呜呜……”哭声像会传染,一个接一个响起。
当这群人,作训服早已被汗水、泥土、甚至蹭破的地方渗出的血迹染得看不出颜色,步履蹒跚,
如同战场上下来的溃兵,终于挪蹭回自己班排宿舍门口时,紧绷到极致的弦,“嘭”地一声,彻底断了!
没有回光返照的力气洗漱,没心思在意脏污的衣物弄脏地面,床铺是神圣的内务区不能坐……
所有人,几乎是凭着最后一点本能,直接瘫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下一秒——
“嗷——!!!!”
“啊——————!!!”
那不是啜泣,不是呜咽,是纯粹的、撕心裂肺的嚎叫!
像受伤的野兽,更像被逼到绝境的孩子,用尽肺里所有的空气,将所有积压的痛苦、委屈、疲惫、恐惧、绝望,一股脑地吼出来!
一个班在嚎!
两个班在嚎!
整个新兵连,所有宿舍楼里,此起彼伏,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悲鸣交响曲!
这声音穿透门窗,回荡在营区的清晨。
走廊里,宿舍门口,班长们沉默地站着,抽着烟,或背着手看向远处。
没有人进去呵斥,没有人制止这宣泄的洪流。
他们经历过,所以懂得。
这是必经之路。
是褪去地方青年那层“娇气”外壳时,必须经历的、伴随着剧痛的剥离。
是精神意志达到极限后,一次被默许的、彻底的崩溃。
眼泪和嚎叫,是淬炼的副产物。
嚎累了,声音渐渐低下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抽噎。
冰冷坚硬的地面,硌着酸痛的骨头,也让人稍稍找回了一点现实感。
大道理谁不懂?
“只有痛苦才有成长!”
“部队是强者的天堂,怕吃苦怕受罪就不要来当兵!”
“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真有情况你拿什么来保护老百姓?!”
班长们平时吼的每一句,都在此刻清晰地回响在脑海。
可是,懂得道理是一回事,真正能做到……太难了。
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到极致,能在最绝望的境地里依然选择坚守和向前的……
唯有他们身上这套军装所代表的——
英雄的中国人民解放军!
泪水还在脸上未干,但嚎叫耗尽了最后的软弱。
地上瘫坐的新兵们,开始有人默默地用脏兮兮的袖子抹脸,有人咬着牙试图活动僵硬的关节,有人挣扎着扶着床架想要站起来……
腰板,在无声中一点点试图挺直。
为了身上这套刚刚穿上、几乎被汗水泪水浸透、还沾满泥泞的迷彩戎装。
为了那还显得有些陌生,却已在心底悄然扎根的“军人”二字。
再苦,再痛,也要咬碎牙根,吞进肚子里!
铁血军魂!
从来不是嘴上喊的口号,而是用汗水、泪水、血水,用无数次突破极限的坚韧,用这身伤痕累累的皮囊下,那颗淬火重生的心——
一寸一寸,用所有吃过的苦锻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