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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糕香里暖心的事(1 / 2)

海晏糕坊的烟囱便缓缓地冒出了一缕缕淡淡的烟雾,仿佛是被唤醒的睡美人,轻轻地舒展着懒腰。林小满身披一件宽大的衣裳,踩着轻快的步伐走进院子。她的目光被院子里的赵铁柱吸引住了,只见他正蹲在那棵高大的石榴树下,专注地擦拭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

赵铁柱的动作十分熟练,他先用一块湿布仔细地擦拭着车身上的灰尘,然后又拿起一把刷子,沾上碱水,仔细地刷洗着车后座上的竹筐。那竹筐被他刷得发白,看起来干净而整洁。

竹筐里铺着一块蓝粗布,那布被赵铁柱铺得平平整整,没有一丝褶皱。就连边角处,也都被他掖进了筐缝里,仿佛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竹筐,而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林小满走到赵铁柱身边,好奇地问道:“张大爷的山药糕装好了吗?”她一边问,一边随意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石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滚动了几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林小满的裤脚,那凉凉的感觉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但她并没有在意,而是继续注视着赵铁柱和那辆自行车,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早好了!赵铁柱直起身,粗布褂子后背洇出片汗湿的印子,小周娘说新挖的山药得趁鲜蒸,蒸出来才够面。他掀开筐里的棉布,蒸腾的热气裹着山药混小米面的香扑面而来,青花瓷碗里的糕透着淡淡的黄,上面撒着层碾碎的枣泥,像落了层金粉。

厂房里的灯亮得像颗星。小周娘正站在灶台前翻搅砂锅,竹铲碰着锅沿发出响。这山药是李婶家后坡挖的,带着泥呢。她用手背抹了把额角的汗,鬓角的碎发粘在脸上,加了三勺枣泥,不多,张大爷能吃。灶台上摆着个粗瓷碗,盛着刚剥好的山药豆,圆滚滚的像串绿珠子。

林小满捏起颗山药豆扔进嘴里,清甜混着土腥气,是地里长出来的实在味。多蒸两锅。她望着窗外泛白的天,赵大哥家的小虎前两天发烧,也得吃点软和的。赵大哥是烈士赵卫国的弟弟,三年前接过哥哥的担子撑起家,小虎这孩子打小体弱,风一吹就咳嗽,每次来领糕点都怯生生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说话间,赵大哥的身影就出现在巷口。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袖口磨出了毛边,怀里抱着小虎,孩子的小脸还泛着病后的苍白,睫毛上挂着点泪。林厂长。赵大哥的声音有点哑,像是刚哭过,孩子念叨着想吃南瓜糕。

林小满赶紧迎上去,掀开竹筐里的另一个布包,刚蒸好的南瓜糕还冒着热气,金黄的糕体上印着片枫叶的花纹,是宛宛用萝卜刻的模子。先吃块山药的垫垫。她捏起块递过去,指尖触到小虎滚烫的脸颊,心里揪了下。

小虎眨巴着大眼睛,小手攥着赵大哥的衣角,小口小口地啃着糕。南瓜的甜混着山药的面,在嘴里化开,他忽然笑了,露出两颗刚长的小门牙,嘴角沾着点黄糊糊的糕渣。他小声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赵大哥看着,眼圈腾地红了。这孩子,自他爸走后就没咋笑过。他别过脸抹了把眼角,上次领了回草莓小贝,晚上抱着枕头笑出声。林小满的心像被针扎了下,赶紧把一整包南瓜糕塞给他:回去蒸热了吃,不够再来拿。

赵大哥攥着纸包,指节泛白,嘴唇动了半天,才憋出句。小虎在他怀里挥着小手,糕渣蹭在赵大哥的褂子上,像朵小小的黄花。

妈妈!刚到辰时,宛宛和阿泽就背着小书包跑来了。宛宛的辫子上别着朵野菊,是路上摘的;阿泽的裤兜里鼓鼓囊囊的,装着他攒的玻璃弹珠。两个孩子直奔研发部,小凤正趴在桌上写配方,纸上画着芝麻酥的样子,旁边标着核桃碎三钱,芝麻五钱。

小凤姐姐!宛宛扒着桌沿,鼻尖快碰到纸了,今天做啥好吃的?小凤回头笑了,辫子上的红绸带晃了晃:加了核桃的芝麻酥,刚出炉,尝尝?她捏起块递过去,芝麻粒掉在桌上,像撒了把黑星星。

宛宛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咬了口,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比上次的香!像阿泽画的星星,脆脆的!阿泽在旁边点头,从兜里掏出颗最大的蓝弹珠塞给小凤:姐姐吃这个,能打很远。

张师傅在烤炉前直乐,烟灰掉在工装裤上也没察觉:这俩孩子,比试吃员还灵!他掀开烤箱门,热浪地涌出来,把海苔饼干的香味推得满厂房都是。大柱拿着温度计在旁边记:180度,烤了七分二十秒,刚好。

正热闹着,老李头匆匆从外面进来,手里的蓝布包晃悠着,里面是刚从公社取来的信。林厂长,又排查出两户烈属!他把信纸往桌上一拍,纸角都卷了,住在岛东头,以前没登记上,公社说咱得赶紧送券过去。

林小满拿起信纸,上面的字迹有点潦草,是公社文书写的:孙桂兰,丈夫马建军,1953年牺牲于护航任务,育有一女,现年八岁,靠晒海带为生。她指尖划过马建军三个字,忽然想起前阵子收海苔时见过的女人——总戴着顶旧草帽,背有点驼,在礁石上翻海带的样子像株倔强的海草。

铁柱,备两盒糕点。林小满转身就往外走,脚步有点急,带草莓小贝,孩子爱吃的;再装盒芝麻酥,孙大娘自己能吃。赵铁柱赶紧往竹筐里装,蓝布包了一层又一层,怕路上颠坏了。

去岛东头的路不好走,自行车在石子路上颠得厉害。赵铁柱推着车,林小满跟在旁边,竹筐里的糕点时不时发出声。海风吹得人头发乱舞,咸腥气里混着海带的涩,远处的礁石黑黢黢的,像卧在海里的牛。

就在那。赵铁柱指着前面的石头房,院墙是用礁石垒的,上面爬满了牵牛花,紫的、蓝的、粉的,开得热热闹闹。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蹲在门口,用树枝在地上画小人,看见他们,立刻蹦起来往屋里跑,嘴里喊着娘,有人来啦。

孙桂兰掀着门帘出来,手里还攥着根缝衣针,线在指尖绕了好几圈。她摘下草帽,露出被晒得黝黑的脸,额角有道浅浅的疤,是常年风吹日晒留下的。你们是......她的声音有点哑,像被砂纸磨过。

我们是海晏糕坊的。林小满把福利券递过去,红色油纸在阳光下亮得晃眼,以后每月都能去领糕点,给孩子添点营养。孙桂兰接过券,手指在海晏糕坊敬赠几个字上摸了又摸,油纸都快被体温焐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