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潮如一个羞涩的少女,缓缓地向后退去,比往常退得更远一些。它像一位温柔的母亲,轻轻地揭开了大海那厚重的衣襟,露出了大片细软沙滩,仿佛是大海的肚皮,细腻而柔软。
林小满穿着胶鞋,小心翼翼地踩在这片沙滩地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每拔出一步,都会发出“咕叽”的声响,仿佛是沙滩在轻声抱怨她的打扰。
阿泽则拎着一个竹筐,紧跟在林小满的身后。他的眼睛瞪得溜圆,就像两颗铜铃一样,紧紧地盯着前方。因为昨天村长说,今天退大潮的时候,礁石缝里可能会藏着一些稀罕物,这让阿泽充满了期待和好奇。
“妈,你看那是不是啥大家伙?”阿泽突然兴奋地扯着林小满的衣角喊道。林小满闻言,顺着阿泽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不远处的沙子地里,有个灰白色的东西半埋在那里,若隐若现。
她定睛一瞧,发现那东西的边缘竟然泛着淡淡的青光,而且看起来比竹筐口还要宽一些。林小满心里不禁一动,一种好奇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快步走到那东西旁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拨开周围的软泥。随着沙子被一点点地拨开,那个灰白色的壳身也逐渐显露出来。
当整个壳身完全展现在眼前时,林小满惊讶得合不拢嘴——这竟然是个快有宛宛高的砗磲壳!难得的是上下两片都在是个完整的。它的曲面光滑得如同被抹了一层釉一般,在阳光的照耀下,还能清晰地映出她和孩子们的影子。
“这得在海里泡了多少年啊。”林小满惊叹地摸着壳沿,感慨万分。这贝壳的边缘已经被海水冲刷得异常光滑,仿佛经过了岁月的打磨。不仅如此,整个贝壳的形状也十分周正,没有丝毫瑕疵。
然而,最令人惊奇的还是贝壳的内侧。当林小满将贝壳翻转过来时,他不禁瞪大了眼睛,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贝壳的内侧泛着珍珠般的虹光,那光芒犹如一片浓缩的晚霞,绚丽而迷人。
一旁的阿泽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像一只发现了宝藏的小猴子一样,猛地扑上去抱住了贝壳的身体。他的小脸紧贴在贝壳上,不停地蹭着,嘴里还嘟囔着:“妈,这比王奶奶家的铜盆还亮呢!”
宛宛也伸出小手摸,:“像月亮。”她仰着小脸笑,辫梢沾着的泥点落在壳上,倒像缀了颗黑珍珠。林小满赶紧让阿泽小心扶着,自己则用海水一点点冲刷——泥垢顺着壳面往下淌,露出更多玉化的纹路,竟像天然长成的山水画。
“得找李伯看看。”林小满紧盯着壳子上的缺口,自言自语道。这个缺口虽然不大,但却让原本完美的壳子显得有些瑕疵。林小满心里明白,要修复这个缺口,非得找李伯不可。
李伯可是村里出了名的老手艺人,他年轻时就以制作大件的螺钿漆器而闻名。那些精美的漆器上,镶嵌着各种颜色的贝壳,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让人赞叹不已。而且,李伯最擅长摆弄这些壳壳板板,他对每一种贝壳的特性都了如指掌,知道如何将它们巧妙地组合在一起,创造出令人惊叹的艺术品。
更值得一提的是,去年李伯还为公社的会议室制作了贝壳镶嵌的窗框。那窗框上的贝壳图案栩栩如生,仿佛能让人感受到大海的气息。林小满和阿泽都对李伯的手艺钦佩不已。
阿泽听到林小满说要找李伯,立刻兴奋地点头:“我知道李伯家在哪儿,他家的院墙爬满了牵牛花,可好看了!”阿泽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似乎已经看到了那满墙盛开的牵牛花。
往回走时,阿泽和林小满一前一后抬着砗磲壳,壳沿擦过沙滩,发出“沙沙”的声响。路过的张大姐探着脖子看:“小满,你这捡的啥宝贝?比宛丫头还高!”林小满笑着应:“像是砗磲壳,想让李伯修修,给孩子们当个玩意儿。”
到家刚把壳子搁在院里,宛宛就搬来小板凳坐在旁边,小手一遍遍地摩挲。阿泽则找来粗布蘸着井水擦,擦到内侧的虹光处,忽然“呀”了一声:妈,这里面空间很大“先别碰,等李伯来了再说。”林小满把壳子搬到屋檐下荫凉处,转身往灶房走,“我去拿点腊肉干,李伯爱吃这个。”那腊肉是开春时用队里分的猪肉腌的,晒得油亮,切成条能嚼出香来——去年请李伯给阿泽做木陀螺,送了两串,老人念叨了好几天。
阿泽听见“腊肉干”,赶紧从竹篮里翻出个油纸包:“我来装!”他数着往纸包里放,一共五条,都是肥瘦相间的五花部位,是林小满特意留着待客的。宛宛也踮着脚往包里塞了块红薯干,奶声奶气地说:“给爷爷吃甜的。”
李伯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个木匣子,里面装着锛子、凿子,还有几卷细麻绳。他围着砗磲壳转了三圈,用手指敲了敲壳面,发出“咚咚”的闷响:“好家伙,玉化得这么透,至少二十年了。”他从匣子里拿出卡尺量了量,“长七十六公分,够做个盒子了。”
“就想补补缺口,让孩子们能当个收纳的匣子。”林小满递过晾好的茶水。李伯呷了口茶,指着缺口处说:“得用螺钿补,我那儿还有些攒的夜光螺片,嵌上去正好。”他又摸了摸开合的缝隙,“这里得做个榫卯,不然容易散,就用樟木,防虫子。”
阿泽蹲在旁边看李伯画图,铅笔在纸上画出壳子的轮廓,缺口处标着小小的螺钿纹样。宛宛则把自己的小铁勺放进壳里,又拿出来,乐得咯咯笑:“能装好多糖。”李伯被她逗笑了,从兜里摸出个贝壳哨子:“给你,吹着玩。”哨子一吹,“嘀嘀”响,宛宛立刻抢过去,跑到石榴树下吹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