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
“命你总督京营戎政,兼领蓟辽督师!统筹京畿、蓟镇、宣大防务!整军练兵,保障辽东后路无忧!同时,密切关注山西流寇动向,以防其趁乱坐大!”
“臣遵旨!” “王洽!”
“臣在!”
“全力筹措辽东粮饷、军械火器!户部、工部,需倾力配合!敢有推诿拖延、克扣贪墨者,立斩不赦!”
“臣领命!” 一道道指令,如同磐石般落下,为风雨飘摇的辽东局势,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 “殿下,”一直沉默的沐林雪忽然开口,冰眸望向舆图上海疆,“建奴虽无大船,然辽东海岸线漫长,恐其勾结倭寇、海匪,袭扰我沿海卫所,劫掠粮饷…” “沐帅所虑极是!”虚尘目光一凝,“传旨登莱巡抚,加强海防,整饬水师!另,传令东南沿海诸省,严查走私,谨防粮食、铁器、硝磺等物,经由海路流入建奴之手!此乃经济封锁,断其筋骨!” 布局已定,众人领命而去。殿内只余虚尘与沐林雪。 虚尘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冬日的寒风涌入,带着雪后初霁的清冽。他望着远处宫阙飞檐上未化的积雪,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辽东,将是比京畿更为艰苦漫长的战场。他下意识地抚向胸口,那方传国玉玺隔着衣物散发出温润的气息,掌心龙鳞印记隐隐呼应。这社稷重器,既带来力量,亦是千钧重担。 一只微凉却坚定的手,轻轻覆在他扶着窗棂的手背上。 虚尘侧目。沐林雪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侧,冰眸倒映着窗外的雪光与他的身影,清澈而深邃。她没有言语,只是那掌心的微凉与传递而来的、无声的支持,胜过千言万语。 “辽东苦寒,战事凶险…”虚尘低声开口。
“殿下在处,便是林雪刀锋所向。”沐林雪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打断了他的话,“玄甲铁骑,随时可战。” 虚尘心头微暖,反手轻轻握住了她那只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十指相扣,传递着彼此的体温与信念。金戈铁马,江山社稷,此刻仿佛都在这无声的静默中沉淀下来。 辽东,赫图阿拉(后金都城)。 “混账!!”
一声狂暴的怒吼震得议事大殿嗡嗡作响!努尔哈赤猛地将手中的军报狠狠摔在地上!这位年过六旬的建州枭雄,身材高大魁梧,面容因暴怒而扭曲,花白的须发戟张,如同被激怒的雄狮。他身披明黄绸缎常服,腰悬鲨鱼皮鞘宝刀,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殿内,四大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以及一众旗主、大臣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巴特尔这个废物!八万铁骑!竟然被明国一群残兵败将打得丢盔弃甲!还被烧死了几千精锐?!废物!!”努尔哈赤怒不可遏,来回踱步,沉重的脚步踏得金砖地面咚咚作响,“还有那个明国皇子!朱慈烺!一个流落民间的野和尚,竟有如此本事?!连巴尔思那老怪物都死在他手里?!” 他猛地停下脚步,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殿内诸子臣僚:“抚顺、清河之捷,让尔等飘飘然了?以为明国无人了?嗯?!看看!人家在京畿打得巴特尔屁滚尿流!转头就派袁崇焕去辽东!还给了他尚方宝剑!经略全权!你们谁能告诉本汗,这个袁蛮子,是什么路数?!” “父汗息怒!”四贝勒皇太极上前一步。他年纪最轻,约莫三十许,面容清俊,目光深沉内敛,在一众彪悍的贝勒中显得格外沉稳。“据儿臣安插在明国京师的探子回报,此战关键在于明国皇子朱慈烺与那女将沐林雪。朱慈烺此人,深谙兵法,洞察人心,更有奇谋诡诈。沐林雪则勇冠三军,其麾下玄甲铁骑,战力惊人。巴特尔轻敌冒进,中了火攻瓮城之计,又遭玄甲精锐突袭侧翼,主将被斩首震慑,故有此败。此人,不可小觑。”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至于袁崇焕,此人进士出身,曾在山海关任职兵备佥事,以知兵敢言着称。其‘凭坚城,用大炮’之策,确是我八旗劲旅攻坚之阻碍。更棘手者,是其新得朱慈烺支持,授予全权,手持尚方宝剑,必会大力整饬辽东军务,汰换庸将,编练新军,甚至…” “甚至什么?!”努尔哈赤厉声问道。 皇太极眼中闪过一丝凝重:“甚至可能效仿京畿德胜门之战,对我后方粮道、屯垦之地,展开袭扰!疲我军民!” “袭扰?哼!”大贝勒代善冷哼一声,满脸不屑,“我八旗勇士生于白山黑水,长于马背,岂惧他小股袭扰?来了正好,正好给勇士们磨刀!” “大哥此言差矣。”皇太极沉稳道,“明军若只守坚城,我八旗集中兵力,尚可逐一击破。若其化整为零,如群狼般日夜袭扰我牧场、村庄、粮队,使我大军如同陷入泥沼,疲于奔命,无法全力攻城,此消彼长,其患无穷!更兼其联络朝鲜、蒙古残部,若三方呼应,我后方不稳,前方如何安心作战?” 殿内一时沉默。努尔哈赤暴怒的情绪也稍稍平复,眉头紧锁。皇太极所言,切中要害。 “父汗,”皇太极再次开口,目光炯炯,“儿臣有三策应对!”
“讲!”
“其一,速战速决,雷霆一击! 趁袁崇焕立足未稳,辽东军心浮动,明国朝廷支援未至之机,集结八旗精锐,绕过其重点布防之辽阳、沈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宁远、锦州!此二城乃山海关外最后屏障!若能攻下,则山海关门户洞开,辽东震动!袁崇焕纵有奇谋,亦难挽狂澜!”
“其二,反制袭扰,以牙还牙! 精选我八旗善于山林奔袭之勇士,组成数支精悍小队,深入明境!不攻城,不掠地,专杀其屯垦移民!焚其粮草!毁其堡寨!使其屯田之策难以为继!更要…袭杀其细作,破坏其离间之计!以血还血,以暴制暴!”
“其三,分化瓦解,固我根基! 对亲近我之蒙古部落,如科尔沁,加大联姻、封赏力度,使其死心塌地!对林丹汗残部及摇摆不定者,或剿或抚,务必使其不敢妄动!严查内部,揪出明国细作,凡有可疑者,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巩固后方,方无后顾之忧!” “好!好一个‘雷霆击点’、‘以牙还牙’、‘固本清源’!”努尔哈赤眼中爆发出慑人的精光,狠狠一拍座椅扶手,“就依你之计!传令各旗!十日之内,集结五万精锐!本汗要亲征!目标——宁远!锦州!本汗倒要看看,那袁蛮子的‘坚城大炮’,能不能挡住我八旗勇士的铁蹄弯刀!” “是!!”众人轰然领命,杀气腾腾!
皇太极微微垂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沉光芒。宁远…锦州…袁崇焕…朱慈烺…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京师,西山玄甲大营。 夕阳余晖为连绵的营帐镀上一层金边。校场上,喊杀震天,幸存的玄甲铁骑正在加紧训练,弥补战损。虚尘一身便装,立于辕门高坡之上,眺望着远方起伏的燕山余脉。沐林雪静静站在他身侧半步之后,玄色劲装在晚风中勾勒出英挺的轮廓。 一只训练有素的黑色猎鹰,如同闪电般从西北天际俯冲而下,稳稳落在沐林雪抬起的手臂护腕上。鹰爪上绑着一个细小的竹管。 沐林雪取下竹管,抽出里面的密信,迅速浏览,冰眸微微一凝:“殿下,孙传庭密报。他已成功联络上林丹汗残部与瓦剌和硕特部首领。林丹汗对巴特尔趁其新败劫掠其部族早已怀恨在心,欣然同意出兵袭扰巴特尔后方牧场!瓦剌和硕特部亦应允切断其部分粮道!巴特尔败退回草原后,此刻正焦头烂额,短期内无力再犯边关!另外…”她声音微顿,“辽东急报,努尔哈赤已集结重兵,似有趁袁崇焕立足未稳,猛攻宁锦之势!” 虚尘闻言,眼中并无意外,只有一片冰寒的锐利:“果然来了。传讯袁崇焕,依既定方略,固守宁锦!告诉他,孤信他!辽东安危,系于他一身!”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沐林雪,声音放缓,“孙卿此行,功莫大焉。北疆暂安,我们…也该动身了。” 沐林雪冰眸抬起,迎向虚尘的目光:“殿下欲往何处?”
“辽东。”虚尘的目光越过连绵的山峦,投向那风雪弥漫的远方,声音低沉而坚定,“袁崇焕守城,孤…去杀人。努尔哈赤这条老狗,该还债了。” 暮色四合,寒风渐起。虚尘解下自己肩上的明黄斗篷,转身,轻轻披在了沐林雪肩头。斗篷带着他的体温,隔绝了凛冽的寒风。 沐林雪身体微微一僵,冰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却没有拒绝。她感受着那斗篷上传来的暖意,看着虚尘在暮色中沉静的侧脸,握紧了腰间的血螭刀。 辽东风雪,玄甲再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