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邪雾如毒蛇吐信,丝丝缕缕自枯荣秘匣那道细微裂痕中溢出,冰冷、恶毒、带着诱人疯狂的毁灭意念,瞬间弥漫开来。
虚尘面色骤变,顾不上内腑翻腾如沸,双掌猛地重新按在匣面,口中急促梵音如疾鼓,胸中伽蓝碎玉青金光芒暴涨,拼尽全力镇压!
那邪雾被佛光一照,发出滋滋声响,如同活物般痛苦扭动退缩,却依旧顽固地试图扩散! 无面那混沌的影身似乎也感知到这邪雾的气息,无形无质的死寂领域骤然变得更加粘稠、沉重,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向虚尘勉力维持的佛光屏障!
内外交攻!虚尘身躯剧烈一晃,再次呕出一口夹杂着金色光点的鲜血,膝下冰砖寸寸龟裂! “和尚!”沐林雪一刀逼退受伤的尸道人,眼角余光瞥见虚尘惨状,心如刀绞。那暗红邪雾带来的绝望感同样笼罩着她,但她强韧的意志如同万年玄冰,硬生生将那股疯狂杀戮的冲动压下。
她深知,此刻虚尘不能倒!秘匣不能开!否则万事皆休! “死守!”她厉声断喝,血螭刀指向那试图再次扑上的尸道人,冰冷的目光扫过被邪雾影响、动作略显迟滞的己方将士,“敢后退者,斩!”声音如同寒冰利刃,刺破邪雾带来的迷茫,瞬间让周围混乱的玄鸟卫、藤甲兵精神一振!
轰隆隆隆——!!! 瓮城之外,巴牙喇铁蹄踏碎大地的恐怖声响已如闷雷般滚至近前!整座瓮城都在剧烈颤抖!风雪被铁骑冲锋卷起的罡风撕扯得粉碎!透过被清兵尸体和攻城器械半掩的入口,已能看见那排山倒海般的钢铁洪流!
人马俱甲,虎枪如林,冰冷的铁面下只露出野兽般嗜血的眼睛! “放!”瓮城上方垛口处,传来秦翼明嘶哑到破音的狂吼! 瞬间,城头如同火山喷发!燃烧的火油桶、巨大的擂木、滚烫的金汁,如同天罚般倾泻而下!狠狠地砸向冲在最前的镶白旗巴牙喇铁骑! 砰!轰!嗤嗤嗤——!
沉闷的撞击声、剧烈的爆炸声、滚油浇在铁甲上的刺耳腐蚀声混杂在一起!火光冲天而起!被火油淋中的巴牙喇人马瞬间化作移动的火炬,发出凄厉的惨嚎!沉重的擂木翻滚着砸断马腿,将悍勇的骑士连人带甲撞飞!滚烫的金汁浇在冰冷的铁甲上,腾起恶臭的白烟,剧毒渗透缝隙,即便是铁浮屠也难以抵挡! 冲锋的钢铁洪流为之一滞!前排陷入一片火海与混乱!
人仰马嘶,惨不忍睹! “射!”段月奴清冷的娇叱紧接着响起! 垛口处,幸存的飞云骑女兵强忍悲痛(已有数人被下方射来的箭矢所伤),玉臂稳定如磐石,点燃的火箭拉成满月!嗤嗤嗤!数十道拖着火尾的箭矢,如同流星火雨,撕裂风雪,精准无比地射向巴牙喇铁骑阵中战马唯一暴露的面门! 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闷响不绝于耳!被射中面门的战马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剧痛之下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甩落!或者发狂般横冲直撞,将严整的冲锋阵型搅得大乱!巴牙喇铁骑恐怖的冲击势头,竟硬生生被这拼死的地空协同阻击,扼住了咽喉!
“好!”城下鏖战的段青阳看得热血沸腾,独臂砍翻一名镶蓝旗骁骑,嘶声怒吼,“砸得好!射得好!给老子狠狠地打!” 然而,这阻滞仅仅是片刻! “废物!给本王冲!踏平瓮城!第一个登城者,赏万金!封参领!”多铎暴怒的咆哮从后方传来!督战队冰冷的刀锋架在了后续迟疑的镶蓝旗汉军脖子上!
在死亡与重赏的双重刺激下,后续的清军如同疯狂的蚁群,顶着城头的打击,推着裹满了湿泥防火的厚重冲车,踏着前面袍泽烧焦的尸体,再次如同黑色的潮水,涌向瓮城入口!而巴牙喇铁骑也重整队形,绕过前方的混乱,从两翼包抄挤压!瓮城入口的缺口眼看就要被彻底冲开!一旦铁骑涌入,一切抵抗都将化为齑粉! 瓮城内部的压力瞬间倍增!
凌未风独战屠灵,虽占上风,一时也难以脱身。哭童子被段氏兄妹缠住,焦躁无比。尸道人捂住腹部的伤口,黑色血液不断渗出,斗篷下的嘶吼带着无尽的怨毒。 而最致命的危机,依旧锁定在虚尘身上! 无面似乎感应到城外铁骑受阻带来的愤怒煞气,那死寂领域的威力骤然提升!虚尘身前的青金佛光屏障剧烈波动,明灭不定,范围被压缩到仅有半丈!膝前的枯荣秘匣震颤得更加厉害,那道裂痕似乎又在隐隐扩大!
虚尘脸色惨白如纸,汗水浸透了僧衣,但他双掌死死按着匣面,牙关紧咬,眼神却依旧澄澈坚定,口中梵音未曾断绝!他在燃烧自己的佛心本源! 沐林雪守在虚尘身前,血螭刀寒光吞吐,冰眸死死盯住那再次蠢蠢欲动的尸道人和入口处汹涌的清兵。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虚尘那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剧烈消耗的生命气息,心如刀割。左肩的伤口在寒意催动下麻木冰冷,半边身体似已不属于自己。
“援军…史阁部(史可法)的援军何在…”一个绝望的念头在她心中掠过,旋即被更深的决绝压下。她从不将希望寄托于他人!纵使孤城死地,玄鸟亦当战至羽折锋断! 就在此时! “沐贼!拿命来!”一声怨毒至极的嘶吼响起!受伤的尸道人竟不顾凌未风双锏的威胁,拼着后背硬挨一记重击,口喷黑血,枯瘦的身躯如同离弦之箭,再次扑向沐林雪!
这一次,他的目标并非沐林雪本身,而是她身后那佛光摇曳、已到极限的虚尘!那双枯爪凝聚了毕生尸毒邪功,指尖缭绕着粘稠如墨的黑气,直抓虚尘顶门!他深知,这和尚一死,秘匣失控,便是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