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龙渊洞窟深处,灼热的空气包裹着涅盘石台。虚尘伏卧在暗红的黑曜石面上,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刀创狰狞翻卷,鲜血已将破碎的僧袍染成暗褐。他的气息微弱断续,如同寒夜残烛,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牵扯着沐林雪紧绷的心弦。
沐林雪半跪于石台旁,玄衣浸透汗血,左腕旧伤新创交错,深可见骨。然她眸光凝定,无视自身油尽灯枯之危,染血的右手稳稳按在虚尘后心灵台大穴之上,掌心与佛血玉髓紧贴。那拳大的暗红晶石在她掌下温润流转,散发出磅礴温和、蕴含无尽生机的赤金暖流。
“凝神…导气归元…” 烛阴枯槁的声音在旁响起,带着岩浆灼烧过的沙哑。他盘膝坐于石台丈外,浑浊眼瞳内跳动的火苗紧锁二人,“玉髓佛性至阳,需引其力涤荡邪创,重续断脉…不可急,亦不可缓!”
沐林雪一言不发,冰封的凤眸深处,此刻唯有石台上那缕飘摇的生命之火。她强压经脉枯竭的剧痛,催动混沌星元最后一缕本源,化作冰冷坚韧的引导之丝,小心翼翼将玉髓暖流引入虚尘残破的筋脉。
嗤…嗤… 玉髓佛力甫一入体,虚尘后背翻卷的伤口竟发出轻微声响。污浊的煞气与邪毒如同遇到烈阳的积雪,丝丝缕缕被逼出、净化。焦黑的皮肉边缘,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新生的淡粉。然而经脉重塑的剧痛,让昏迷中的虚尘身体猛地痉挛,喉间发出压抑的痛哼,额角冷汗如瀑。
沐林雪按在他灵台的手掌瞬间收紧!她能清晰感知那股焚筋裂脉的痛苦在虚尘体内冲撞,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经络中穿刺!一种感同身受的尖锐痛楚,狠狠扎进她冰封的心湖。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强迫自己稳住引导的星元丝线,将更精纯的玉髓暖流渡入他几近枯竭的丹田气海。
“稳住…佛心不灭…金身可塑…”烛阴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他枯爪凌空虚点,数道凝练灼热的指风隔空打入虚尘腰背几处要穴,精准地护住心脉要害。
时间在岩浆湖沉闷的轰鸣中流淌。汗水混杂着血污,从沐林雪苍白的下颌滴落,在滚烫的黑曜石面上洇开瞬间蒸腾的白雾。她全部心神系于掌下,引导着玉髓之力在虚尘断裂的经脉间艰难穿行、弥合。每一次微小的进展,都伴随着虚尘身体的痉挛和她指尖更深的掐痕。洞窟入口方向,曲幽与花蛛阴暗的窥视如同附骨之蛆,忌惮着烛阴的威压,却也如同等待猎物咽气的秃鹫。
不知过了多久,虚尘后背那道恐怖的刀伤,翻卷的皮肉已彻底弥合,只余一道暗红的蜈蚣状疤痕。他紊乱的气息逐渐变得悠长、平稳,如同沉睡的江河流淌。眉宇间那抹濒死的灰败,被玉髓暖流带来的温润光泽取代。紧握在身侧的伽蓝碎玉,似乎感应到主人生机的复苏,中心一点金芒悄然明亮了几分。
沉龙渊洞窟深处,涅盘石台上的赤金光芒渐渐收敛,只余佛血玉髓本体散发着温润的暖意。虚尘盘膝而坐,双目微阖。破碎的僧袍下,那道贯穿背脊的恐怖刀痕,此刻只余一道暗红坚硬的疤痕,如同盘踞的金刚卧龙。新生的肌肤下,琉璃金身内力如同解冻的江河,奔涌于重塑的经络之中,比之受伤前更加精纯、凝练,带着一种经历涅盘后的金刚不朽之意。眉心那点琉璃佛光稳定而圆融,伽蓝碎玉静静躺在他掌心,金芒流转,与体内佛力隐隐共鸣。方才那宝瓶净世印涤荡魔音邪秽的神威,犹在洞窟中留下纯净的余韵。
石台旁,沐林雪也已调息完毕。玄衣破损处沾染着两人干涸的血迹,左腕旧伤与承受“惊魂锥”冲击的胸口气血已然平复。混沌星元虽未完全恢复巅峰,但运转间更加凝练,玄冰玉脉的神裔之力不再如之前觉醒时那般狂暴四溢,而是化作一股深潜于经脉深处的冰冷寒流,如同沉睡的玄鸟,引而不发,却蕴含着冻结万物的潜力。她凤眸开合间,冰寒依旧,深处却仿佛多了一层历经生死磨砺后的沉静锋锐。目光掠过虚尘沉稳的侧影时,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微澜闪过,又被迅速敛去。
洞窟入口处,阴风凛冽。骨笛鬼曲幽捂着胸口,嘴角残留着被宝瓶印反噬的黑血,枯槁的脸上怨毒与惊骇交织。蛊婆花蛛妖媚的脸庞苍白如纸,方才洒出的毒雾蛊虫被佛光一扫而空,心神牵连下显然受了内创。两人死死盯着石台上佛蕴流转、功力更胜从前的虚尘与气息沉凝的沐林雪,又忌惮地瞥了一眼盘踞在侧、气息渊深如海的烛阴老者,进退维谷。
“哼!枯禅余孽…玄鸟贱婢…”曲幽嘶哑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却不敢再贸然上前,“别以为得了点造化就能翻天!圣主必会让你等神魂俱灭!”他目光怨毒地在虚尘掌心的伽蓝碎玉上扫过,贪婪与恐惧并存。
“聒噪!” 烛阴老者沙哑的声音如同滚石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打断了曲幽的狠话。他浑浊的眼眸扫过九幽二鬼,跳动的火苗带着赤裸裸的蔑视:“滚!再扰清静,老夫便将尔等炼入岩浆,滋养这沉龙地脉!”一股灼热狂暴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撞向曲幽与花蛛!
噗!噗! 两人如遭重击,再次喷出鲜血,身形踉跄后退数步,眼中终于被真实的恐惧填满。花怨毒地剜了石台方向一眼,尖声道:“走!圣主自有计较!”两人如同受惊的蝙蝠,迅速退入通道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洞窟内重归沉寂,唯有岩浆湖沉闷的轰鸣。灼热的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劫后余生、并肩浴血后的奇异安宁。
烛阴老者收回目光,缓缓转向虚尘与沐林雪,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郑重:“伽蓝碎玉…琉璃金身…玄冰玉脉…枯禅与烛氏的因果,竟在此地纠缠如斯…”他那燃烧着火苗的浑浊眼珠,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虚尘背后的枯荣秘匣上。“当年枯禅药王院首座携‘祸胎’佛龛核心与半块伽蓝碎玉遁入云梦泽,以碎玉镇压邪气,佛龛封存祸胎。奈何邪力滔天,碎玉崩解,首座重伤垂死,于此地布下净髓玉璧与药阵镇压残局后坐化,亦将此半块碎玉深埋地脉,留待有缘…”
他枯爪指向涅盘石台后方那片被灼热气浪扭曲的石壁:“此地,便是首座坐化之所。他临终前,曾刻下血字于石壁深处,言及枯禅祸根及另一半碎玉去向…然此地凶险,非佛心玉脉同辉者,难以触及真相。”
“血字何在?”沐林雪开口,声音清冷如旧,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冰锋。
烛阴目光扫过她腕间与虚尘身上交错的血痕,又落在两人之间那无形却坚韧的气机牵连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我来。”
三人沿着灼热的石台边缘前行。苏青竹守着依旧昏迷的父亲苏临渊,忧心忡忡地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