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之上,玉璧蓝光如潮水般弥漫,将翻滚的惨绿毒瘴逼退十丈。光华中,苏临渊枯槁的身躯剧烈颤抖,浑浊空洞的双眼里,那凝固如淤泥的黑暗疯狂翻涌、挣扎,一丝微弱却清晰的人性光芒艰难地刺破重围,如同溺水者终于触到水面。
“爹!”苏青竹的哭喊撕心裂肺,不顾一切地扑到苏临渊身边,双手颤抖着想要触碰,却又怕惊扰了这微弱的希望。
苏临渊猛地弓起身体,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痛苦与解脱的嘶吼,一口粘稠如墨、散发着浓烈腥臭的黑血狂喷而出!黑血落地,嗤嗤作响,腐蚀着坚硬的祭坛黑石。随着这口黑血的喷出,他眼中的黑暗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露出底下被尘封了十年的、属于苏临渊的疲惫与茫然。
“青…竹…”一个干涩、沙哑,仿佛锈蚀齿轮摩擦的声音,艰难地从他喉咙里挤出。他枯槁的手指微微抬起,似乎想触碰女儿的脸颊,却又无力地垂下。
与此同时,被沐林雪揽在怀中的虚尘,面如金纸,气息微弱似风中残烛。方才强行逆转佛力灌入枯荣秘匣,又引动邪念反噬,再催动“同辉印”为沐林雪净化邪毒,三重冲击之下,他体内经脉如同被烈火焚烧后又遭寒冰冻裂,琉璃金身内力枯竭紊乱,神魂更是疲惫欲散。
沐林雪半跪在地,虚尘冰冷沉重的身体倚靠着她。她左手揽着他肩背,右臂伤口虽已无邪毒侵蚀,但深可见骨的刀痕依旧狰狞,鲜血浸透了临时撕下的衣襟布条。此刻,她无暇顾及自身,所有心神都系于怀中之人。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感受着他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脉搏,一种尖锐的、近乎窒息的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从未动摇的心神。冰封的凤眸深处,那片因虚尘舍身相救而崩裂的冰川,此刻正被一种更深沉、更陌生的洪流冲击着——那是失却的恐惧。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揽住虚尘的手臂,仿佛这样便能锁住那缕飘摇的生命之火。
“净髓玉璧…枯荣秘匣…”苏临渊喘息着,浑浊的目光艰难地扫过祭坛中心的湛蓝光柱,又落在虚尘背后那沉寂下去、却依旧透着混沌灰芒的石匣上,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与深切的悲悯。“原来…如此…因果…未断…”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九幽四鬼惊疑不定,玉璧蓝光对他们邪功的压制力极强,一时不敢妄动。
“爹!您说什么?什么因果?”苏青竹急切追问,泪水涟涟。
苏临渊没有立刻回答,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祭坛中心那湛蓝光柱射出的坑洞深处。“光…源…非…璧…其下…有…物…与匣…同源…呼应…”
沐林雪心神猛地一震!混沌星元瞬间集中,穿透层层蓝光与坑洞的阻碍。果然!在坑洞底部,那块散发着纯净蓝光的“净髓玉璧”之下,似乎还压着另一件东西!那东西的气息,与虚尘背后枯荣秘匣内那股冰冷邪念截然相反,却同样古老浩瀚,带着一种历经沧桑、镇压万邪的纯正佛性!正是这股佛性,引导着玉璧蓝光,压制着整座山谷的邪气!
“同源呼应…”沐林雪低声重复,冰眸锐利如刀,瞬间扫向虚尘背后的秘匣。匣体表面,那灰白与赤金交织的混沌光芒,此刻正随着坑洞下方那股佛性气息的波动,而微微明灭!一个惊人的猜想在她心中浮现——枯荣秘匣内封印的“祸胎”,与坑洞下方那被玉璧镇压的佛门圣物,本为一体?!一邪一正,相生相克?!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想! 嗡——!!! 祭坛中心的湛蓝光柱骤然变得更加炽烈!光柱之中,丝丝缕缕纯净的佛光如同金色的游鱼,开始与枯荣秘匣表面明灭的混沌光芒产生奇异的共鸣!两股同源却截然相反的力量隔着空间相互牵引、碰撞!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从坑洞深处传来! 在净髓玉璧下方,承受了十年镇压之力与此刻两股同源力量剧烈共鸣冲击的岩石,终于不堪重负,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一股比玉璧蓝光更加古老、更加精纯、仿佛蕴含着佛门金刚怒目与无上慈悲的磅礴气息,如同沉睡的古佛苏醒,轰然从裂缝中爆发出来!
蓝光瞬间被染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色!金光之中,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碎片缓缓升起!碎片非金非玉,色泽温润如古象牙,表面布满细密玄奥的天然纹路,边缘锋利如刀,却又蕴含着一种圆融无碍的禅意。碎片中心,一点米粒大小的璀璨金芒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散发出镇压诸邪、涤荡心魔的无上威严!
伽蓝碎玉! 枯禅寺药王院首座当年携带遁入云梦泽、用以镇压“祸胎”的佛门至宝残片!
碎玉现世,金光普照!整个祭坛的邪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凄厉的尖啸,潮水般向后退缩!九幽四鬼身上的邪功气息被压制到最低点,石魄、曲幽等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恐惧!
“伽蓝…碎玉…”苏临渊看着那升起的碎片,浑浊的眼中流露出追忆、痛苦与一丝释然。“当年…首座…携匣与半块碎玉…遁入此泽…碎玉镇邪…匣…封祸胎…然邪力太盛…碎玉崩解…首座重伤…以残玉及吾百草门秘传药阵…勉强封镇…自身…亦被邪气侵蚀…坐化前…将残玉深埋地脉…嘱吾门世代…守此禁地…”
他喘息着,目光艰难地转向沐林雪怀中的虚尘,又看向他背后的秘匣。“此匣…非匣…乃…当年封镇祸胎之…佛龛核心…碎玉崩…佛龛裂…邪气外泄…终酿…枯禅之祸…欲镇邪胎…需…补全佛龛…寻回…另一半碎玉…”
“另一半碎玉?!”苏青竹失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