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少室山,夜风如刀。一轮冷月悬在墨蓝天幕,将清辉洒在积雪覆盖的层层殿宇上,更显古刹幽深肃穆。供奉着历代高僧佛骨舍利的七层浮屠,如同沉默的巨人矗立在寺院西北角,塔身斑驳,檐角悬挂的铜铃在风中偶尔发出几声孤寂的轻鸣。
塔内一层,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与经年不散的香火气息。墙壁上镶嵌着无数存放佛骨舍利的壁龛,在昏暗光影下泛着幽光。四名身着青灰色僧衣、身形精瘦、气息沉凝的武僧,如同四尊石像,分守四方角落。他们正是晦明方丈悄然增派、日夜轮守舍利塔的‘铜人’暗哨。四人双目微合,看似入定,实则耳听八方,周身气机凝练如铁,与塔内沉厚的佛气融为一体。他们所结的‘不动明王印’暗哨,已悄然覆盖整座塔身。
塔顶第七层,供奉着最为殊胜的几位祖师舍利,以及那半卷封存在特殊玉函中的《龙象般若功》梵文残篇。此处空间更为狭窄,只有正中一座精巧的紫檀佛龛,龛前青灯长明。虚静盘膝坐在佛龛旁三尺之地,僧袍与阴影融为一体,呼吸几不可闻。他是这最后一道、也是最隐秘的一道屏障。
夜,死寂。唯有风声呜咽。
蓦地!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阴寒刺骨的诡异波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塔外‘不动明王印’布下的无形屏障!这波动阴柔滑腻,带着一种诡异的蛇行轨迹,瞬间掠过塔内所有暗哨的心神!
四名铜人僧同时睁眼!眼中精光爆射!如同沉睡的猛虎被惊醒! “敌袭!” 为首铜人僧一声低叱,声如金铁交鸣!四人身影瞬间暴起!没有半分犹豫,如同四支离弦劲弩,挟着凌厉的破风声,直扑塔外波动传来的方向——塔基东南角的阴影处!动作迅捷如电,配合默契无间,瞬间封锁了所有可能逃逸的方位!
就在四名铜人僧被引离塔门、扑向塔基阴影的刹那! 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鬼魅,紧贴着塔身阴影,以肉眼难辨的诡异身法“蛇行狸翻”,从塔门上方一道极不起眼的、不足尺宽的通风间隙中,如同流体般“滑”了进来!其动作之精准、时机把握之刁钻,简直匪夷所思!
黑影落入一层塔内,落地无声,身形没有丝毫停滞,如同真正的毒蛇,贴着冰冷的塔壁内沿,以令人头皮发麻的流畅速度,蜿蜒向上!目标直指塔顶七层!显然,他早已摸清了塔内结构,甚至利用了四名铜人守卫被引动瞬间的防御间隙!这份潜伏窥探的功夫,远超之前窥探的探子!
塔顶七层。 虚静盘坐的身形纹丝未动,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起。但他的右手食指,却极其轻微地在膝盖上敲击了一下——暗号已发!敌人声东击西,已入塔内,正向顶层而来!
黑影速度极快,无声无息逐层而上,竟巧妙地避开了下层可能存在的其他警戒。不过数息之间,已如一道贴地游走的黑烟,悄然出现在第七层狭窄的入口处!他身形微顿,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幽绿寒芒的眸子,如同毒蛇之瞳,瞬间锁定佛龛旁的虚静,以及佛龛之中那个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紫檀玉函!
杀机,如同冰锥,瞬间刺破顶层凝固的空气! 黑影动了!没有半分废话,身形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骤然弹出!他手中寒光一闪,竟是一柄通体黝黑、剑身狭窄弯曲如同蛇信的长剑!剑尖颤抖,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嘶嘶”之声,如同毒蛇吐信!剑招刁钻狠辣,直刺虚静咽喉!速度之快,只留下一道扭曲的残影!正是失传已久的诡异剑法——灵蛇剑!剑名“玄蚺”!
虚静也在同一刻动了!他盘坐的身形如同安装了机括,猛地向后一仰,险之又险地避过那毒蛇般噬喉的剑尖!同时,他藏在僧袖中的右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指尖泛着淡淡的青金色光泽,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精准地抓向黑影握剑的手腕!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大力金刚爪!爪风凌厉刚猛,足以碎金断玉!
“嗤!” 黑影手腕如同无骨般诡异一扭,竟以毫厘之差避开这足以捏碎腕骨的一爪!玄蚺剑顺势变刺为削,一道幽暗的弧形剑光,如同毒蛇摆尾,阴狠地扫向虚静腰腹!角度刁钻,防不胜防!
虚静腰腹猛地一缩,如同灵猿缩身,再次避开!但黑影的剑招连绵不绝,诡异莫测,或刺或削,或缠或点,剑剑不离虚静周身要害,如同附骨之蛆!剑身散发的阴寒之气更是不断侵蚀,让虚静的动作稍显凝滞。
“好妖孽!少林重地,岂容你放肆!”虚静怒喝一声,不再一味闪避。他深吸一口气,浑身筋骨发出一连串轻微的爆响,原本精瘦的身躯似乎瞬间膨胀了几分!他双爪齐出,幻化出漫天爪影,带着刚猛无俦的金刚伏魔之力,硬撼那诡异的灵蛇剑光!大力金刚爪的刚猛霸道与灵蛇剑的阴柔刁钻,在狭窄的塔顶空间内激烈碰撞!
“叮叮当当!嗤啦——!” 金铁交鸣之声与爪风撕裂僧袍的声音密集响起!火星在黑暗中迸溅!两人身影快如鬼魅,在佛龛前狭小的空间内腾挪闪转,凶险万分!虚静的大力金刚爪刚猛霸道,大开大合,每一爪都带着伏虎降魔的威势,爪风激荡,震得佛龛嗡嗡作响。黑影的灵蛇剑则走阴柔诡秘一路,剑光如同活物,专寻爪影缝隙与关节要害,角度刁钻至极,更兼剑上蕴含的阴寒之气不断侵蚀虚静经脉!
数十招转瞬即过!虚静虽功力深厚,大力金刚爪威猛绝伦,但在这狭窄空间内面对这诡秘莫测的灵蛇剑法,竟渐渐落了下风!他呼吸渐促,动作稍缓,被那无孔不入的阴寒剑气逼得险象环生!尤其对手那如同毒蛇般滑溜的身法和刁钻剑路,让他一身刚猛之力难以尽数施展!嗤啦一声,左臂僧袖被锋锐的剑尖划破,留下一道血痕,阴寒之气瞬间侵入!
“交出东西!饶你不死!”黑影声音嘶哑阴冷,如同毒蛇摩擦鳞片,剑势更急,如同编织一张死亡的幽绿剑网,将虚静牢牢困住!
虚静牙关紧咬,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他知道仅凭自己,怕是拦不住这诡秘强敌!必须拖延!为援兵争取时间!他猛地变招,不再强攻,双爪护住周身要害,脚下踏着玄奥步法,全力施展少林“移形换位”的身法功夫,在狭窄空间内闪转腾挪,如同风中柳絮,竭力周旋,不求伤敌,只求拖延!
黑影显然也察觉了他的意图,幽绿的眸中杀机暴涨!手中玄蚺剑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剑光陡然暴涨!一招“万蛇噬心”,无数道扭曲的幽绿剑影如同群蛇出洞,铺天盖地罩向虚静!彻底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这一剑,凝聚了他全身功力,势要将这碍事的和尚立毙当场!
虚静瞳孔骤缩!避无可避!他怒吼一声,双爪泛起刺目的青金光芒,硬撼剑网! “轰——!” 一声闷响!气劲炸裂! 虚静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胸前僧衣被剑气撕裂数道口子,脸色瞬间煞白!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黑影也被他这拼命一击震得身形微晃,玄蚺剑发出一阵嗡鸣。但下一刻,他已稳住身形,眼中凶光毕露,不再理会受伤的虚静,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扑向紫檀佛龛!目标赫然是那存放《龙象般若功》残篇的玉函!
就在黑影的手指即将触及玉函的刹那! “阿弥陀佛!” 一声低沉却如同洪钟大吕般的佛号,毫无征兆地在塔顶响起!这声音并不高亢,却蕴含着无上威严与精纯浩瀚的佛门内力,如同实质的音波,瞬间充斥了整个狭窄空间!震得空气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