怛罗斯河谷初战的捷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安西唐军中激起了层层振奋的涟漪。然而,作为西征大军统帅的梁宰,脸上却未见多少骄色。他与匆匆从前线赶回的浑瑊,并一众核心将领、参军,聚集在疏勒城的节度使大堂内,面对着巨大的西域舆图,神色肃然。
“浑帅打得好,打出了我大唐的威风,一雪前耻!”梁宰首先肯定了浑瑊的战功,但随即话锋一转,手指重重地点在舆图上怛罗斯河谷的位置,“然,此战,不过挫敌锋芒,断其一指。大食东方总督阿布·穆斯林,麾下控弦之士不下十万,更兼有河中诸国附庸,实力犹存。其主力未损,根基未动。”
他目光扫过众将:“我军新胜,士气可用。然,若因胜而骄,贸然轻进,深入敌境数百里,粮道漫长,地形不熟,一旦有失,前功尽弃不说,更可能重蹈……覆辙。”他没有明说“怛罗斯”三字,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的警示。
浑瑊抱拳,沉声道:“大帅所言极是!末将观那大食骑兵,确为劲敌,其重骑冲锋,势大力沉,若非我军阵械革新,此战胜负犹未可知。且其败退之时,并非溃不成军,部伍尚存,可见其军纪亦严。若我军孤军深入,彼以逸待劳,或断我粮道,或诱我于不利地形决战,后果不堪设想。”
一位参军适时补充:“尚父临行前亦有钧旨,‘西域广袤,敌情不明,当以稳扎稳打为上,勿贪一时之功’。下官以为,当行‘步步为营’之策。”
“步步为营……”梁宰咀嚼着这四个字,目光在舆图上从疏勒开始,向西缓缓移动,越过播仙镇(需重建),掠过但罗斯河谷,最终定格在一个被特别标注的地点——碎叶城(Suyab,位于今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附近)。
碎叶,这座曾经大唐安西四镇之一,控扼楚河流域的战略要冲,在怛罗斯之战后,几经易手,如今虽名义上仍在一些亲唐的突厥部落影响下,但实际已处于大食势力的阴影之中。它地处丝绸之路北道咽喉,水草丰美,地势险要,是继续西进的最佳前进基地和跳板。
“就是这里!”梁宰的手指坚定地按在碎叶城上,“传令全军,停止向西急进。前锋部队就地转入防御,加固播仙镇,清剿残敌,掩护后方。”
他下达了一连串清晰的命令:
“第一,以工兵营为核心,征调随军民夫及归附部落人力,即刻开始,重建播仙镇!不仅要恢复旧观,更要将其建为一座坚固的前进军堡,囤积粮草军械,使之成为我军西进的第一颗钉子!”
“第二,命浑瑊率两万精锐,携足够三月之粮,前出至怛罗斯河与楚河交汇区域,择险要处建立稳固营寨,监视大食主力动向,并掩护碎叶方向的筑城行动。”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梁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奏报尚父与朝廷,同时通告全军及西域诸国:大唐,将重建碎叶军镇!”
这道命令,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重建碎叶!这不仅仅是一次军事行动,更是一个无比强烈的政治信号!它向整个西域,乃至西方的大食宣告:大唐此番西来,绝非一次报复性的袭击,而是要实实在在地恢复旧疆,将统治的边界,坚定不移地向西推进!
命令迅速得到执行。庞大的唐军体系高效运转起来。
疏勒、于阗等后方重镇,无数的粮秣、建材(木材、石料、烧制的砖块)、军械,通过组织严密的辎重车队,沿着重新打通并加固的军道,源源不断运往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