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博的俯首,如同一声沉重的定音锤,为杜丰推行的两税法扫清了最大的障碍。帝国的财政机器,在刘晏的主持下,开始依据新的税则高效运转,源源不断的钱粮开始充实原本捉襟见肘的国库。朝野上下,对杜丰的敬畏与依赖,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不仅是挽狂澜于既倒的功臣,更是能带来实利、富国强兵的能相。
然而,就在这新政初见成效、帝国显露出中兴气象之际,一个无法以人力扭转的阴影,正悄然笼罩着大唐的最高权力核心——大明宫。
肃宗皇帝李亨的病体,在经历吐蕃大捷的短暂振奋后,急转直下。沉疴旧疾,加上多年颠沛流离、心神耗损,已然油尽灯枯。太医署束手无策,只能以珍贵药材勉强吊着性命。紫宸殿内,终日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这一日,内侍监程元振悄然至政事堂求见杜丰,面色凝重,低声道:“杜相,大家(皇帝)……怕是就在这几日了。昨夜醒来,精神稍好,念叨着要见杜相和太子殿下。”
杜丰心中猛地一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立刻放下手中政务,与闻讯赶来的太子李豫一同,匆匆赶往紫宸殿。
寝殿内,烛光昏暗。肃宗斜倚在龙榻上,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呼吸微弱而急促。见到杜丰与太子进来,他浑浊的眼中似乎亮起了一丝微光,费力地抬了抬手。
“陛下!”
“父皇!”
杜丰与太子趋步上前,跪在榻前。
肃宗的目光先在太子脸上停留片刻,充满了担忧与不舍,随即转向杜丰,那目光复杂难明,有倚重,有感激,或许,还有一丝身为帝王最后的、难以完全释然的猜忌。
“杜……杜卿……”肃宗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努力保持着清晰,“朕……朕不行了……”
“陛下洪福齐天,定能康复!”太子李豫泣声道。
肃宗微微摇头,目光紧紧锁定杜丰:“朕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杜卿,朕……朕将太子,将这大唐的江山……托付给你了……”
这句话,重逾千斤!是信任,是嘱托,更是沉甸甸的责任!
杜丰深深叩首,额头触地,声音沉痛而坚定:“陛下!臣杜丰,蒙陛下不弃,委以重任,常恐才德浅薄,有负圣恩!今陛下以此社稷重担相托,臣……臣唯有竭尽股肱,鞠躬尽瘁,辅佐太子,安定天下,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若有负陛下今日之托,天人共戮!”
这是他最郑重的承诺。他知道,此刻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是苍白的,唯有这以生命起誓的忠诚,方能安抚这位即将龙驭上宾的帝王。
肃宗听着杜丰的誓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紧绷的精神仿佛松懈了些许。他颤抖着伸出手,一手握住太子的手,一手覆在杜丰的手背上,将两人的手叠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