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砥柱砺心,剑指西陲
父亲杜甫那封字字千钧的绝笔信,如同一道淬火的寒泉,浇灭了杜丰心中因丧父而翻涌的悲恸,却将其锻造成更加冰冷、更加坚硬的钢铁意志。那信中超越个人生死的家国情怀,那“扫清妖氛,使天下黎庶得享太平”的终极嘱托,与他内心深处“挽天倾”的宏愿彻底融合,化作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
他不再仅仅是那个凭借先知与机变挣扎求存、步步为营的穿越者,也不再仅仅是那个渴望守护身边人的年轻统帅。父亲的遗志,如同在他“砥柱”的根基上,浇筑了万钧青铜,让他真正开始以一种俯瞰时代的视角,审视眼前这场关乎帝国国运的西陲大战。
凉州节度使府的正堂,彻夜灯火通明。杜丰将父亲的遗信小心收起,目光再次投向西域地图时,已是一片沉静如渊的杀伐果断。
“刘使君,”他看向一旁因连日操劳而眼布血丝的刘晏,“于阗之事,虽暂告段落,凌司主获救,然其国首鼠两端,其王昏聩,其境内摩尼教余孽未清,隐患犹在。且光明左使中毒遁走,其与黠戛斯、大食之勾结,绝不会因此中止。”
刘晏肃然点头:“司徒所言极是。于阗经此一乱,国力受损,短期内或不敢明面与我为敌,然其地处要冲,若不能彻底掌控或使其真心归附,终是心腹之患。”
“不错。”杜丰手指点在于阗的位置,“故而,对彼辈,不可因一时之缓而松懈。传令安西梁宰,加强对疏勒方向的戒备,同时,继续以商队为掩护,向于阗渗透,扶持亲唐势力,尤其是那位尚有几分明智的王子。经济上,可适当收紧对于阗的互市,迫使其做出选择。我要的,不是一个随时可能反噬的于阗,而是一个真正能成为安西臂助的于阗!”
他处理于阗后事的思路,已从单纯的军事应对,转向了军政经略并举的长远布局。
“至于北庭……”杜丰的目光移向小海与白水涧方向,那里寄托着仆固玚两千铁骑的生死与整个北线战局的希望,“仆固将军那边,尚无新的消息吗?”
刘晏摇头:“自奔袭命令发出后,至今已近十日,音讯全无。白水涧距离北庭数百里,信使往返极难,仆固将军此行,实乃孤注一掷。”
杜丰沉默片刻,眼中却并无太多焦虑:“仆固玚骁勇,浑瑊持重,二人配合,当有可为。即便事有不谐,亦能重创敌军。我们需做的,是准备好接应,以及……无论北庭胜负,下一步的战略。”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沿着天山南北划过:“西域之局,关键不在于一城一地之得失,而在于能否打断突骑施与黠戛斯、大食的联盟,重新确立大唐在此地的绝对权威!北庭若胜,则我可携大胜之威,西进挤压突骑施生存空间,迫其与黠戛斯离心;即便北庭不胜,僵局持续,我也要另辟蹊径,不能坐视安西军民的血白流!”
“司徒之意是?”刘晏眼中露出探询之色。
“双管齐下!”杜丰斩钉截铁,“第一,加大对葛逻禄诸部的招抚力度,之前所许诺的条件,可以再加码!告诉他们,大唐不要他们的部落,只要他们不再为突骑施提供兵源马匹,并在关键时刻保持中立,战后,商路优先权、草场划分,皆可商谈!甚至可以暗示,若其能反戈一击,则突骑施原有的部分利益,可由其继承!”
这是赤裸裸的利益分化,精准地瞄准了游牧部落趋利的本性。
“第二,”杜丰的手指猛地向西,点在了怛罗斯(今哈萨克斯坦塔拉兹)以南、药杀水(锡尔河)流域的一片广阔区域,“这里!石国故地及周边昭武九姓区域!突骑施能如此猖獗,与其控制了部分昭武九姓的城邦,获得人力物力补充有关。我要派出一支精锐的‘宣慰使团’,携带重金与国书,穿越危险地带,秘密联络那些尚心向大唐或对突骑施统治不满的城邦首领!告诉他们,大唐从未忘记旧日盟约,王师即将西来,若能弃暗投明,助唐平叛,则一切待遇,恢复旧制,乃至更胜往昔!”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战略迂回!若能成功策反石国等昭武九姓城邦,就等于在突骑施的后院点燃大火,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刘晏听得心潮澎湃,却又深感忧虑:“司徒,此策虽妙,然路途遥远艰险,使者团能否安全抵达尚是未知,即便抵达,那些城邦在突骑施与大食的威压下,是否还敢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