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是肃宗的敕令,催促他尽快料理完丧事,前往河西赴任,总督西域军务,言辞间已带急切。显然,西域的局势,并未因他之前的方略而立刻好转,反而可能有恶化的迹象。
另一份,则是通过“察事司”隐秘渠道送来的、来自西域“玄影”小队的密报!密报并非写在纸上,而是刻在一块小小的、经过处理的羊皮上,内容极为简短,却字字惊心:
“圣女将移,往于阗。光明左使随,护军三千。疑与于阗王室秘约,借道东进。智慧派残部试图拦截,失败,伤亡惨重。时机危殆,乞示下。”
凌素雪要被转移去于阗!摩尼教激进派光明左使亲自护送,并有三千护军!他们可能与于阗王室达成了秘密协议,意图东进!而试图营救的温和派残部遭遇了毁灭性打击!
杜丰握着这块冰冷的羊皮,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父亲新丧的悲痛尚未平息,西域的惊雷却又再次炸响!凌素雪的处境不仅没有改善,反而更加危险,她已然成为摩尼教激进派战略棋盘上的一枚关键棋子!而于阗若倒向摩尼教与大食联盟,则安西的侧翼将门户大开!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锥心!
他停下队伍,独自走到路边的山坡上,望着远处苍茫的群山和脚下缓缓流淌的河水。一边是亟待安葬的父亲灵柩,一边是岌岌可危的西陲局势与生死一线的故人。
沉默良久,他猛地转过身,眼中所有的悲痛、犹豫、挣扎,尽数化为一种近乎冷酷的坚毅与决断。
他召来亲随首领,沉声下令:“你带一半人手,护送先生灵柩,继续东归,务必安稳送回巩县祖茔安葬。代我告祭先祖,杜丰不孝,国事缠身,未能亲送父亲入土为安,待西陲平定,必当亲往坟前谢罪!”
“司徒!您……”亲随首领大惊。
“不必多言!”杜丰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另一边,点齐剩余人手,备足马匹干粮,我们不去长安了,直接转向西北,取道陇右,奔赴河西!”
他抬头望向西北方向,目光仿佛已穿越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片黄沙漫卷、烽火连天的土地上。
“传令给河西刘晏,及安西、北庭诸位将军,就说——杜丰,来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砥柱立於中流,决意要分开这滔天的巨浪。
父亲的诗魂需要安息,而活着的责任,更需要肩负。他擦去眼角残留的湿意,翻身上马,勒紧缰绳。
这一次,他不再只是运筹帷幄的谋臣,他将亲赴那片决定帝国命运的血火沙场。为了大唐的疆土,也为了那缕在异教烽烟中飘摇的星火。
西行之路,自此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