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郎,你看!” 柳明澜将那样事物递到杜丰面前。
杜丰接过,入手只觉细腻柔韧,颜色虽不及现代白纸,却远比当下常见的麻纸、藤纸要白皙平整得多。他轻轻一抖,纸张发出清脆的响声,韧性极佳。
“这是……用竹、楮皮,按你提点的‘石灰沤浸、流水漂絮’之法,反复试验造出的新纸!” 柳明澜语带欣喜,“虽不及你所言那般雪白,但胜在质地均匀,韧性足,吸墨性好,且成本远比贡纸低廉!”
杜丰眼中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他取过笔,蘸墨在纸上书写,笔墨晕染恰到好处,行笔流畅,远比在粗糙的麻纸上舒服得多。“好!此纸大成,于文教、于通信、于我们,皆有大用!明澜,辛苦了!”
柳明澜嫣然一笑:“能助杜郎,何谈辛苦。工匠们说,若能扩大作坊,改进工艺,产量和质量还能进一步提升。”
“此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 杜丰郑重道,“此纸,可命名为‘蜀江纸’,先少量制作,优先供给‘隐刃’密报、‘纸鸢’讯息书写之用。待工艺纯熟,再思推广。”
就在众人为新纸的成功稍感振奋之际,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负责与城外联络的“砺锋营”卫士快步进来,手中捧着一只羽毛凌乱、精神萎靡的灰色信鸽。
“公子,城外三十里‘鹰嘴岩’哨点,收到信鸽传书!”
杜丰精神一振,信鸽是“纸鸢”队出发前约定的、比纸鸢更快的紧急传讯方式。他迅速解下绑在鸽腿上的细小竹管,取出里面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是用炭笔所写,细小而潦草,正是凌素雪的笔迹:
“至渝州北。遇叛军游骑小队劫掠村落。‘纸鸢’新卒张顺,擅动,以弩狙杀叛军队正,引发接战。歼敌十二,俘三。我部伤二,张顺轻伤。行踪或曝。请示下。”
短短数行字,却让杜丰心头猛地一沉,随即又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雏鹰终究是按捺不住,提前亮出了爪牙!
擅自行动,违反军令,暴露行踪,此乃大忌!然而,以新卒之身,临阵狙杀敌首,配合队友全歼叛军游骑,这份胆色与战力,又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苏瑾和柳明澜也看到了纸条内容,脸色都变得严肃起来。
“公子,凌姑娘他们处境危险了!叛军游骑在此出现,说明史思明对周边地区的控制力在加强,或者说,其斥候活动范围极大。” 苏瑾沉声道。
杜丰闭目沉吟片刻,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断:“回复凌姑娘:一,严厉申斥张顺擅自行动之过,令其戴罪立功;二,放弃原定缓慢渗透计划,利用俘虏口供,选择最快捷径,务必在叛军大队人马反应过来前,抵达太原外围指定区域;三,若事不可为,以保全自身为要,可放弃任务,即刻撤回!”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凌姑娘,我相信她和‘纸鸢’的判断。雏鹰欲飞,总要经历折翼之险。此战,便是他们真正的洗礼。”
命令被迅速加密,通过信鸽传回。
杜丰走到院中,望着东北方向。渝州以北,已能遭遇叛军游骑,太原战况之激烈,可见一斑。凌素雪和那支年轻的“纸鸢”队,如同一支射入暴风雨的微弱箭矢,他们的命运,已然与北方那座浴血孤城紧密相连。
蜀中的棋局暂稳,北方的狼烟却愈发炽烈。他这边涤荡了蜀江一隅的污秽,北方的雏鹰,却已开始在真正的血火战场上,发出第一声略显稚嫩却无比尖锐的啼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