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看着刘三踉跄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目光越过宫门,仿佛看到了李杰的香皂工坊 —— 那里此刻应该灯火通明,窗户纸上映着忙碌的人影,百姓们正排着队买皂,有穿着体面的达官贵人,有穿着粗布衣裳的平民百姓,还有蹦蹦跳跳的孩子,伙计们一边麻利地包装着香皂,一边热情地招呼着客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玫瑰香、薄荷香、檀香…… 各种香气混合在一起,让人心情愉悦。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微服去香皂工坊时,看到那些晶莹剔透、形状各异的香皂,心里还暗暗佩服李杰的本事,觉得这人虽然出身不明,却有真才实学。
他突然回过神来,自己要毁掉的,不仅是父皇的江山,还有这来之不易的安稳。贞观年间,经过父皇和大臣们的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五谷丰登,路上看不到饿死的人,集市上货物琳琅满目,连西域的商人都络绎不绝地来长安做生意。这一切都是父皇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处理朝政,熬得眼睛通红换来的;是房玄龄、杜如晦等大臣呕心沥血,头发都熬白了换来的。而自己,却因为一时的嫉妒和怨恨,因为觉得父皇偏爱李泰,就想将这一切都推向战火之中……
“殿下,别犹豫了!” 李元昌看出了李承乾的动摇,催马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威胁,“现在回头,只有死路一条!李世民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他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能杀,还会在乎你这个儿子?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紧闭的宫门上,门是用铁皮包裹的硬木制成的,上面镶嵌着一排排铜钉,每个铜钉都有拳头大小,闪着冰冷的光,显得坚固无比。他想起小时候,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父皇牵着他的手,从这扇门走进皇宫。那时的他还很矮,只能看到父皇宽厚的背影,父皇的手温暖而有力,紧紧地牵着他,告诉他:“承乾,这是玄武门,是大唐的国门,也是咱们家的家门,将来有一天,你要替父皇好好守护它。” 那时候,阳光透过宫门照进来,暖洋洋的,让他充满了安全感。
可现在,他却要亲手打破这份安宁,用撞木撞开这扇门,用鲜血染红这片土地。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承乾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从他决定烧毁香皂工坊的那一刻起,从他在东宫偏殿下令集结侍卫的那一刻起,从他带着队伍冲出东宫大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一条通往地狱的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犹豫和愧疚,那些情绪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又被他硬生生压下去。他拔出腰间的陌刀,刀身在灯火下闪着冷冽的光,映出他狰狞的面孔,左脸颊的疤痕在刀光下更显可怖。“撞门!” 李承乾嘶吼道,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发出的最后的咆哮。
十几名侍卫咬着牙,嘴里发出 “嗬嗬” 的声响,抬起撞木,朝着玄武门冲去。他们的脚步沉重而坚定,撞木与地面摩擦发出 “嘎吱 —— 嘎吱 ——” 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咚 ——” 一声巨响在夜空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连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颤抖。宫门晃了晃,上面的灰尘簌簌落下,像下了一场小冰雹,却没有被撞开,只是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白印。
“再来!” 李承乾怒吼,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一头疯牛。
十几名侍卫再次抬起撞木,用尽全身力气撞向宫门。“咚 —— 咚 —— 咚 ——” 撞击声一次比一次响亮,一次比一次急促,仿佛要将整个长安城都震醒,要将天上的星星都震落下来。宫门依旧纹丝不动,像一头沉睡的巨兽,任凭外面如何敲打,都不肯睁开眼睛。
箭楼上的尉迟恭看着这一切,眼神变得冰冷,像腊月里的寒冰。他缓缓举起手中的令旗,令旗是红色的,用绸缎制成,上面绣着一个黑色的 “令” 字,在夜色中格外醒目。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他坚毅的轮廓,他的嘴唇紧抿着,像一把锋利的刀。月光下,他的声音清晰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一道惊雷划破夜空:“放箭!”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箭楼上的床弩同时发射,“咻咻咻” 的箭声划破夜空,像无数只黑色的闪电,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李承乾的队伍射去。那些涂了猪油的箭簇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仿佛带着死亡的气息。
一场血战,终于拉开序幕。
禁军的长戟方阵开始向前推进,步伐整齐划一,发出 “咚咚 —— 咚咚 ——” 的声响,像擂动的战鼓,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前排的士兵将长戟平举,月牙刃闪着寒光,形成一道死亡的屏障。后排的士兵举着盾牌,一步步向前挪动,盾牌与盾牌之间严丝合缝,不给敌人任何可乘之机。
东宫的侍卫们也举起兵器,嘶吼着迎了上去。他们知道,退无可退,只能拼死一战。有人挥舞着陌刀,刀光如练;有人挺着长矛,直刺向前;还有人拿着短刀,准备近身搏杀。
刀光剑影在灯火下交织,形成一张张死亡之网。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战马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谱写着一曲悲壮的夜战之歌。鲜血溅在地上,很快凝结成暗红色,与尘土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泥泞。有人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有人断了胳膊断了腿,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还有人眼睛红了,像疯了一样胡乱砍杀。
李承乾骑着马,挥舞着陌刀,冲杀在最前面。他的身上已经添了好几道伤口,鲜血浸透了他的嵌金铠甲,顺着甲片的缝隙滴落下来,滴在马背上,染红了战马的鬃毛。他的眼中充满了血丝,脸上溅满了鲜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已经忘记了当初的犹豫和愧疚,忘记了父皇的教诲,忘记了长安城的百姓,只剩下杀戮的本能,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