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奖金的日子定在腊月初八,这天皂坊里弥漫着一股甜香,王婶特意煮了一大锅腊八粥,分发给工匠们。粥里有红豆、糯米、红枣,还有几颗难得的莲子,是她用自己的月钱买的。
天还没亮,工坊的院子里就挤满了人。工匠们穿着浆洗得干净的衣服,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互相拱手道贺。熬制组的张师傅摸着新做的棉鞋,那是他特意让妻子做的,准备领了奖金就去给孙子买些糖果;倒模组的李二郎则不停地往会计房张望,他打算用奖金给家里添置一张新床,让瘫痪的老娘能睡得舒服些。
人群里有个瘦小的身影格外显眼,正是王婶的儿子狗蛋。他今日特意换上了一件半旧的蓝布长衫,那是村里的先生穿过的,洗得发白却浆得笔挺。他是昨日从乡下赶来的,一路小跑了三十里地,脚上的草鞋都磨破了,此刻正踮着脚往会计房门口瞅,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 娘说这次的奖金能顶半年的月钱,是真是假?
会计房的门 “吱呀” 一声开了,负责发钱的老会计抱着一个红木匣子走出来,匣子上的铜锁闪着光。他清了清嗓子:“按顺序来,念到名字的上前领钱!”
“王桂英!”
王婶听到名字,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上前。老会计打开匣子,里面整齐地码着一锭锭银子和一串串铜钱。他拿起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给王婶:“熬制组王桂英,奖金三两银子,外加五百文铜钱。”
王婶双手接过钱袋,只觉得入手一沉,差点没拿稳。她打开袋口瞅了一眼,银子白花花的,铜钱用麻线串着,足足有五大串,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脚步轻快地走到院子里。
狗蛋连忙迎上去:“娘,我来拿!” 他接过钱袋,只觉得胳膊一坠,这分量比他想象的重多了。他忍不住把铜钱倒在旁边的石桌上,“哗啦” 一声,五大串铜钱滚落,每串一百文,加起来正好五百文。他又数了数,这些铜钱串起来,竟有三尺多长!
狗蛋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多钱。他想起以前家里穷,冬天没有炭火,娘的手冻得像红萝卜,裂开的口子渗着血珠,却还要在冰冷的水里搓洗衣物;想起自己想买一本《论语》,攒了半年的钱都没凑够,最后还是村里的先生借给他看的。而现在,娘一个月的奖金,就够买十本《论语》,够家里买一冬天的炭火,够给爹抓两副好药治咳嗽。
“这些…… 真的是给俺们的?” 狗蛋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睛里噙着泪水,却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
王婶笑着拍了拍他的头,手上的老茧蹭得他头皮发痒:“傻孩子,当然是真的。这都是李大人的恩典,是你娘凭本事挣来的。”
狗蛋猛地转过身,朝着李杰所在的方向跑去。此时李杰正在和工匠们说话,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朝自己跑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 “扑通” 一声跪在了面前。
“李大人!” 狗蛋 “咚咚咚” 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红了,“俺娘说,您是咱家的大恩人!以前俺家连顿饱饭都吃不上,现在俺娘不仅能领月钱,还能拿这么多奖金。俺以后一定好好读书,长大了也要像您一样,做个对国家有用的人,报答您的恩情!”
李杰连忙把他扶起来,看着他冻得通红的脸颊和那双充满感激的眼睛,心里一阵暖流涌过。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刚做好的桂花香皂,塞到狗蛋手里:“孩子,快起来。这都是你娘辛苦劳动换来的,跟我没关系。这块香皂你拿着,回去给你娘,让她也好好保养保养手。”
狗蛋手里握着带着余温的香皂,一股淡淡的桂花香萦绕在鼻尖,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又深深鞠了一躬,才转身跑回母亲身边。
周围的工匠们看到这一幕,心里都热乎乎的。很快,越来越多的人领到了奖金,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熬制组的张师傅领了奖金,当即就把一串铜钱塞给旁边的学徒:“拿着,去给你娘买两尺花布,做件新衣裳。” 学徒感动得眼圈发红,连声道谢。
倒模组的李二郎拿着钱袋,笑得合不拢嘴,他拉着身边的工友说:“等回去我就去木匠铺订一张新床,让我娘也能舒坦地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