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锻打的手法(1 / 2)

铁砧被烫得发白,上面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橘红色的铁块躺在上面,像条刚从岩浆里捞出来的小蛇,还在微微颤动,不断伸缩着身体,散发着炙热的温度,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王铁匠抡起那把十八斤重的铁锤,铁锤上布满了细小的坑洼,是常年敲打留下的印记。他深吸一口气,第一锤就狠狠砸在曲辕的直杆处,“铛” 的一声巨响,震得铺子里挂着的铜铃都嗡嗡作响,声音清脆,在巷子里都能听见。

“师父这力气,真是老当益壮!” 大师兄赶紧喝彩,拍着马屁,手里的风箱拉得更快了,“呼嗒呼嗒” 的,炉膛里的火苗 “腾” 地窜起半尺高,像一条火舌,舔舐着炉膛顶部。

王铁匠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淌,滴在滚烫的铁块上,“滋啦” 一声变成白雾,瞬间消散在空气中。他的锤法确实有章法,几十年的功夫不是白练的,直杆处每一锤都砸得又狠又准,落点精准,铁屑像雪花似的飞溅,落在地上、工具上,发出 “叮叮当当” 的轻响。杆身在他的锤打下,渐渐变得光滑笔直,泛着金属的光泽。

可当铁锤落到弯角处时,他的力道却忽然轻了下来,像变了个人似的。他手腕轻轻一转,铁锤像羽毛似的扫过,只在铁面上留下浅浅的痕迹,连铁屑都没溅起多少,仿佛那弯角是易碎的瓷器,碰不得。

二师兄看得直皱眉,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 昨天偷偷埋木板时,他特意摸过李杰带来的模型的弯角,那里的木纹被磨得发亮,显然是反复打磨、精心处理过的。师父这轻描淡写的几锤,根本达不到锻打的效果,铁料里的杂质都没排出来,怎么可能结实?

“王师傅。” 李杰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清晰,在嘈杂的锤声中格外突出,“弯角要像揉面团一样,反复锻打,让铁料里的纤维紧密结合。” 他捡起地上的小铁锤,在手里掂量着,感受着它的重量,“您这样轻敲,铁分子根本咬不在一起,就像没揉透的面团,蒸出来是夹生的,不顶用。”

王铁匠的手顿了顿,铁锤停在半空,随即更快地抡起锤子,嘴上骂道:“懂个屁!弯角要留着韧劲,敲太狠会裂!你懂什么叫刚柔并济吗?” 可他的眼神却有些慌乱,锤法都乱了几分,落点也不如之前精准了。

李杰没再说话,只是蹲在旁边,手里拿着根细铁丝,时不时在地上画着什么。那细铁丝是他从铺子里捡的,弯了好几处。二师兄偷偷瞟了一眼,见他画的是弯角的截面图,上面用圈圈标出受力点,每个圈旁边都写着个小小的 “打” 字,一目了然。

“师父,要不…… 重敲几下?” 二师兄忍不住提醒,声音不大,带着犹豫,手里的小锤在弯角旁比划着,想示范一下。

“滚开!” 王铁匠一脚踹在二师兄腿上,力气不小,“没你的事!轮得到你来教我做事?”

二师兄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摔倒,正好撞在李杰身上。李杰扶住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眼神里带着安抚。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铺子里只有单调的锤声和风箱 “呼嗒” 声。王铁匠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蚯蚓,每锤都砸得直杆处火星四溅,那直杆被打得越来越光滑,几乎能映出人影。可到了弯角处,他依旧是轻描淡写,那弯角看着坑坑洼洼的,和直杆形成鲜明对比,像个没长好的疤。

“差不多了。” 王铁匠扔下铁锤,铁锤 “哐当” 落在地上,他胸脯剧烈起伏着,像头刚跑完几里地的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珠顺着脖子往下流,浸湿了腰间的粗布围裙。

“还差得远。” 李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铁砧旁,指着弯角,语气认真,“您看这里,铁纤维都是松散的,就像没捆紧的柴禾,一拉就散。” 他拿起小铁锤,轻轻敲了敲弯角,发出空洞的 “咚咚” 声,声音脆生生的。“好的弯角,敲起来应该是沉闷的‘砰砰’声,那才说明铁分子抱在了一起,结实。”

王铁匠的脸像被火烧过,通红一片,连耳根都红了。他抢过小铁锤,狠狠砸在弯角上,发泄着心里的火气:“我看你是故意找茬!这铁是我的,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我只是不想看到农户们用断辕的犁。” 李杰的目光落在巷口,那里有几个早起的农户正探头探脑,脸上带着好奇和期盼,“他们攒钱买一具犁不容易,可能要省吃俭用大半年,您这样做,对得起他们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