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化书看着眼前这陌生的少女,眉头微蹙,语气平和却带着疏离:“小姑娘,天工坊内阵法师强者如云,各有擅长。”
“你既已通过九品阵法师考核,坊内自会为你安排合适的师父,为何执意要拜入老夫门下?”
“你我素不相识啊。”他确实不记得自己与这少女有何瓜葛。
少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宁化书:“前辈,您或许不认识我,但我的父亲,您一定认识。”
宁化书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哦?你父亲是?”
“我叫唐金镯。”少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的父亲,名叫唐秋竹。”
“唐秋竹?!”宁化书闻言,瞳孔骤然收缩,原本平静的脸上瞬间浮现出复杂难言的神色。
他上前一步,仔细端详着少女的容貌,越看,记忆中那个才华横溢却最终不告而别的徒弟的影子,便越发清晰起来。
眉眼间的神韵,竟有七八分相似。
“你……你是秋竹的女儿?!”
宁化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唐秋竹,那是他当年初到琉璃市天工坊时,收的第一个亲传弟子!
天赋极佳,他一度寄予厚望!
然而约莫二十多年前,这小子却与坊内一位颇有天赋的炼药师女子情投意合,最后竟不顾他的反对,与那女子双双离开天工坊,远走他乡!
为此,宁化书气恼了许久,深觉惋惜,一个阵法好苗子,竟为情所困,自毁前程!
这件事,成了他心中一个不大不小的疙瘩。
沉默良久,宁化书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秋竹,他现在,怎么样了?”
唐金镯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她低下头,声音哽咽:“父亲母亲他们在一年前,都死了。”
宁化书身躯微微一震:“……死了?”
“嗯。”唐金镯用力点头,“死在了天降雾源中。”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助与悲伤。
宁化书闭上双眼,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百感交集。
天降雾源,又是这该死的雾源!
他摆了摆手,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与无奈:“……好吧,孩子,我明白了,有些事,不必再追问了。”
他重新睁开眼,看着眼前这孤苦无依的故人之后,眼神复杂:“首先,你能通过九品考核,证明你在阵法上确有天赋,未辱没你父亲的门风。”
“但是……”
宁化书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极为难的神色:“你来晚了一个月。”
“若你早来一月,我收你为徒,倾囊相授,绝无二话!”
“但如今我已收了一位关门弟子,并立下誓言,此生不再收徒。”
“身为前辈,言出必行,承诺既出,便不可更改。”
他看到唐金镯眼中瞬间黯淡下去的光芒,心中不忍,沉吟片刻,又道:“不过你若执意要入我这一脉,也并非全无转圜余地。”
“你可去寻我那位关门弟子,若他同意代师授艺,或允许你挂名在我门下,那么我便破例一次。”
他没有再追问唐秋竹夫妇死亡的细节,也没有过多安慰。
人各有命,命运无常。
若当年自己心再狠些,强行拆散那对鸳鸯,或许唐秋竹不会死?
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面对这万里迢迢前来投奔的故人之女,他能做的,便是将决定权交给那个他如今最为看重、也相信其心胸的弟子吴升。
他自然知道,以吴升的性子,大概率不会拒绝。
只是自己这当师父的,说出去的话,如今却要因故人之情而有所变通,着实有些……
罢了,世事难料,谁又能预料今日呢?
宁化书将吴升的联系方式告诉了唐金镯。
唐金镯闻言,虽然未能立刻拜师,但总算看到一线希望,连忙感激涕零地行礼道谢。
看着少女离去时那单薄却倔强的背影,宁化书站在原地,久久无言,最终只得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了。
“修行之人最忌讳有太大的情感纠葛。”
“这一点。”
“幸亏吴升做的很好。”
……
吴升刚结束与赵分信的通讯,将手机收起,迈步走出天工坊那气势恢宏的山庄大门。
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带着一丝暖意。
他一边沿着绿树成荫的街道缓步前行,一边在脑海中梳理着赵分信刚刚交代的任务详情。
“使用凝雾匣清除三级雾源……”吴升心中默念着任务。
这任务类型他并不陌生,甚至可说是“老本行”了。
早在漠寒县时望海村,他便执行过一次类似任务。
而三级雾源,通常对应着能够威胁七品武者、但对六品武者已构不成致命危险的程度。
以他现如今的实力去处理,理论上应是手到擒来。
“赵巡查使将这任务单独派给我,看来确实是有意照顾,想让我轻松积累些功绩。”
吴升暗自思忖。
这种风险可控、流程标准化、功绩却不算低的任务,在镇玄司内部算是美差,通常轮不到新人。赵分信此举,显然是兑现了当初安排可靠任务的承诺,释放了善意。
然而,或许是之前在漠寒县和碧波江大桥的经历留下的后遗症,吴升心中并未完全放松警惕。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看似稳妥的任务,最后往往容易横生枝节。”
他微微摇头,将一丝莫名的预感压下。
“不过,以我如今二十五万钧的体魄,即便真遇到意外情况,只要不是河神那个级别的存在突然蹦出来,自保应当无虞。”
镇玄司的晋升体系相对严谨,功绩积累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确实急不得。
“稳妥为上,先完成这次任务再说。”
他定了定神,将注意力集中在任务地点和行动细节上。
就在这时,刚放回口袋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吴升以为是赵分信有补充说明。
然而,听筒中传来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带着几分怯懦和紧张的女孩声音:“请问,是吴升……吴前辈吗?”
吴升脚步微顿,眉头轻轻一挑,陌生的号码,陌生的声音,称呼他为前辈?
“我是吴升,你是?”
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