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一下,尘埃落定。
那“嫡福晋”三个字,如同滚烫的烙印,深深烙在魏璎珞的心上,带着两世辗转求而不得的酸楚,和终于得偿所愿的滚烫。她与傅恒飞快地对视一眼,千言万语都在那交织的目光里,旋即又各自规规矩矩地垂下眼,只是那微微扬起的唇角,泄露了心底滔天的喜悦。
皇后看着他们,眼底是真心实意的欣慰,仿佛看着自己亲手呵护的幼苗,终于要开出并蒂之花。她轻轻摆手:“都别杵着了,傅恒,你且去忙你的。璎珞,陪本宫去瞧瞧永琮。”
这是给了他们各自平复的空间。
傅恒躬身退下,步履间都带着风。魏璎珞扶着皇后的手,往内殿走去,指尖却微微发着颤。
皇后察觉到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好了,心头大石落下了,该高兴才是。”
魏璎珞鼻子一酸,低低“嗯”了一声。是啊,该高兴。可这高兴底下,却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前世孤寂冰冷的皇贵妃寝殿,与傅恒错过一生的遗憾,还有那双最终沉痛凝望她的眼睛……都与此刻指尖真实的暖意交织碰撞,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内殿里,永琮正睡得香甜,小拳头蜷在脸颊边,呼吸均匀。皇后坐在榻边,温柔地凝视着儿子,忽然轻声道:“本宫瞧着,娴妃近来,似乎清减了不少。”
魏璎珞心神一凛,从自己的情绪里抽离出来。淑慎……那个前世同样在深宫里耗尽温情,最终走向毁灭的女人。
“娘娘慧眼。”魏璎珞斟酌着词句,“娴妃娘娘性子清冷,不喜争抢,在这宫里,难免……寂寞些。”她想起重生初遇时,那个躲在假山后哭泣的少女身影,心中微叹。
皇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是个明白人,只是性子太过刚直,不懂转圜。如今高氏倒了,纯妃也……这后宫看似平静,底下却未必。她那样的性子,若无倚仗,只怕日后艰难。”
魏璎珞立刻明白了皇后的意思。淑慎并非恶人,她的黑化,是环境所迫,是绝望使然。若能拉她一把,或许能避免她走向那条绝路。
“娘娘仁心。”魏璎珞轻声道,“娴妃娘娘若得知娘娘如此关怀,必定感念。”
皇后微微一笑,不再多说。有些事,无需言明。
自那日后,长春宫对延禧宫的态度,便有了些微妙的改变。内务府分发份例时,皇后会特意吩咐,将一些颜色鲜亮、质地精良的衣料和头面首饰,多分给延禧宫一份。宫中设小宴,皇后也会点名让娴妃坐在离自己稍近的位置,偶尔与她说上几句话,态度温和。
起初,淑慎只是谨慎地接受,眼底带着惯有的疏离与疑惑。但次数多了,那冰封般的面容上,也渐渐有了一丝松动。她并非不知好歹之人,皇后这不着痕迹的维护与善意,在这捧高踩低的深宫里,如同雪中送炭。
一次宫宴后,淑慎落在后面,对着皇后深深一福:“臣妾,谢娘娘照拂。”
皇后扶起她,语气温和:“妹妹不必多礼。宫中姐妹,理应互相扶持。你性子静,本宫是知道的,若有闲暇,常来长春宫坐坐,陪本宫说说话也好。”
淑慎抬起头,看着皇后真诚的眼眸,心中某块坚冰,似乎悄然融化了一角。她轻轻点了点头:“是,臣妾记下了。”
魏璎珞在一旁看着,心中稍安。皇后娘娘出手,润物无声,比她自己贸然接近要好得多。
日子流水般过着,指婚的喜悦渐渐沉淀为踏实的期盼。内务府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富察府的婚事,虽因是娶嫡福晋,规制严谨,但皇后特意关照,一应物件都要用最好的,务求隆重。
魏璎珞依旧在长春宫当值,只是身份不同往日,宫人们待她愈发恭敬。她倒也不拿大,行事反而比以往更加沉稳低调,只在无人时,会拿着内务府送来的婚服料子样本,指尖轻轻抚过,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