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入宫,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刘彻去增成舍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李妍年轻,娇媚,善解人意,又带着歌女出身特有的那种小心翼翼和曲意逢迎,与卫子夫日益显露的独立与疏离形成鲜明对比,确实给了刘彻很大的新鲜感。
宫中开始有流言,说皇后产后性情微变,不如以往温顺,陛下似乎更爱怜柔弱的李使者。
沅芷将这些话学给卫子夫听,语气愤愤不平。卫子夫却只是淡淡一笑,正在亲手为刘据缝制一件小衣:“由他们说去。陛下是天子,后宫岂能只有一人?李使者能伺候好陛下,为本宫分忧,是好事。”
她巴不得刘彻的注意力被分散。这样,她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布置自己的棋局。她定期关心霍去病的成长(通过灵泉调理的赏赐),细心教导三个女儿,将椒房殿打理得井井有条,对宫务处理得公平公正,甚至对李妍那边,也按制给予赏赐,未曾刁难。
这份冷静和“贤德”,反而让偶尔来椒房殿的刘彻,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和烦躁。他有时会故意在她面前提起李妍的乖巧可人,想激起她一丝情绪波动,但卫子夫总是微笑着附和,甚至能说出李妍的一些优点,仿佛真心为皇帝觅得佳人而高兴。
这一日,刘彻因前朝事务烦心,在增成舍李妍那里听了几曲软语安慰,心中稍霁,便信步走到椒房殿。只见殿内灯火温馨,卫子夫正轻声细语地给围在身边的三位小公主讲故事,刘据在摇床里安睡。长公主听得入神,次女诸邑公主好奇提问,三女石邑公主则乖巧地依偎在母亲身边。画面安宁美好,充满了寻常人家的温情。
刘彻站在殿外,一时没有进去。他忽然觉得,李妍那里的丝竹歌舞,虽能暂时麻痹神经,却远不及眼前这般景象让人心安。卫子夫身上,有一种李妍乃至后宫其他女子都没有的、属于家和根基的沉稳力量。
卫子夫早已察觉到他的到来,却故作不知,直到故事讲完,女儿们行礼告退,她才仿佛刚看到刘彻,起身相迎:“陛下何时来的?怎不通传?”
刘彻走进殿内,看着灯下她沉静的侧脸,忽然问道:“子夫,你……可曾怨朕?”
卫子夫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诧异:“陛下何出此言?陛下予臣妾后位,厚待据儿与卫家,臣妾感激不尽,何来怨怼?”
刘彻盯着她的眼睛,想从中找出一丝伪装的痕迹,却只见一片平静的深邃。他叹了口气,伸手想如往常般揽住她,却被卫子夫借故斟茶避开了。
“朕只是觉得,你与从前,有些不同了。”他语气复杂。
卫子夫将茶杯奉上,抬眼看他,目光清亮:“陛下,人总是会变的。臣妾如今是皇后,是几个孩子的母亲,所思所想,自然不能同于往日少女之时。臣妾只愿陛下圣体安康,愿孩子们平安长大,愿大汉江山永固。此外,别无他求。”
她的话,句句在理,字字端庄,却像一堵无形的墙,将刘彻隔在了外面。刘彻心中那股无名火又升腾起来,却找不到发作的理由。他猛地站起身,冷冷道:“皇后贤德,朕心甚慰。你好生歇着吧。” 说罢,拂袖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卫子夫缓缓坐下,指尖摩挲着微热的茶杯。她知道,刘彻的耐心正在被消耗,帝王的征服欲不会允许她长久地保持这种“超然”。但她不在乎,她只需要争取足够的时间。下一次,若他再因宠爱他人而流露出对据儿或卫家的丝毫冷落或不利,那灵泉“惩恶”之能,或许就该小试锋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