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未央宫中的气氛却莫名透着一丝紧绷。太后王政君派来的两位嬷嬷如同沉默的影子,悄然融入昭阳殿与远条馆(赵飞燕居所)的日常中。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警示与威慑。
赵合德泰然处之,甚至时常借请安之机,与王政君闲聊几句,言语间依旧是不着痕迹地关切刘骜身体,偶尔“忧心”地提及陛下近日似乎格外偏爱某种由定陶太后荐来的补酒,她劝了几次,陛下只笑她多心。
王政君听着,面上不显,心中那根弦却越绷越紧。傅瑶送来的东西!
这日,刘骜于椒房殿设小家宴,只召了赵氏姐妹、班婕妤以及几位平日还算安分的嫔妃。许皇后被废后,中宫之位空悬,此类小宴往往由位份最高或最得宠的妃嫔主持,今日自然落到了风头最盛的赵合德身上。
宴席之上,珍馐美馔,觥筹交错。赵飞燕献上一曲新排练的鼓上舞,身姿翩跹如燕,引得刘骜击节赞叹。赵合德则陪侍在侧,亲自布菜斟酒,巧笑倩兮,将刘骜照顾得无微不至。她殿中所燃的“瑞龙脑”香似乎也带了过来,清雅气息冲淡了酒肉的腻味,令席间氛围颇为舒适。
班婕妤静坐一隅,仪态端庄,看着眼前景象,眉宇间隐有一丝忧色,却并未多言。她素来明哲保身,自从上次巫蛊之祸侥幸脱身,便更加谨慎。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忽然,一名身着定陶太后宫装服饰的侍女捧着一个锦盒趋步入内,躬身道:“参见陛下,参见各位娘娘。定陶太后娘娘听闻陛下设宴,特命奴婢送来一壶她亲手酿制的‘百岁芳’,此酒温润滋补,最宜秋日饮用,聊助陛下与各位娘娘雅兴。”
殿内瞬间静了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锦盒上。
刘骜闻言笑道:“定陶太后总是这般惦记朕。呈上来。”
“陛下。”赵合德却突然柔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她按住刘骜欲去接酒壶的手,美眸中漾着恰到好处的娇嗔与担忧,“太后娘娘的心意自然是极好的。只是……陛下您忘了?前几日太医才叮嘱过,您近日肝火稍旺,那滋补的药酒需得暂缓饮用,以免虚不受补呢。定陶太后这‘百岁芳’既是佳酿,想必更是滋补,陛下还是先问过太医再饮不迟?”
她话语婉转,全然是一副为陛下身体着想的模样,甚至抬出了太医,让人挑不出错处。
那定陶太后的侍女脸色微变,忙道:“婕妤娘娘多虑了,此酒性极温和……”
“哦?”赵合德挑眉看向她,眼神依旧带着笑,却无端透出几分冷意,“这位姐姐倒是比太医更懂陛下的龙体了?还是说,定陶太后娘娘的赏赐,陛下必须立时饮下,连问过太医都不行?”
这话分量极重,那侍女吓得立刻跪倒在地:“奴婢不敢!奴婢绝非此意!”
刘骜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并非蠢钝之人,只是往日沉溺欢愉,不愿深思。此刻被赵合德一拦,再想起近日合德与母后似乎都隐隐对定陶太后所赐之物有些微词,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疑虑。他摆摆手:“合德也是为朕着想。既然如此,这酒先收下,朕明日问过太医再饮。替朕多谢姑母美意。”
侍女不敢多言,战战兢兢地放下锦盒,退了出去。
经此一遭,宴席气氛难免有些微妙。赵飞燕有些不安地看向妹妹,赵合德却对她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班婕妤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垂眸掩去眼中深思。这位赵婕妤,似乎与传闻中只知争宠跋扈的模样,有些不同了。
宴席散后,刘骜自然又随赵合德回了昭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