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欣静静地听着,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江德福团长,”安泰提到了这个名字,仔细观察着妹妹的反应,“是个实在人,也是条真正的汉子。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很有好感。”
安欣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脸颊微微泛红。“大哥,我和江团长只见过一面,谈不上……”
“一面就够了。”安泰打断她,“男人的心思,有时候很简单。江团长是个直性子,他看上你了,这是明摆着的事。小杰那边……你也知道,她那个脾气,是万万看不上江团长的。强扭的瓜不甜。”
安泰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恳切:“欣欣,你一直是家里最懂事的孩子。大哥知道,这样跟你说,对你很不公平。你可能……心里还有别人。但是,欧阳懿现在这个家庭成分自身难保,你跟他,不会有结果的。就算为了他好,你也应该跟他划清界限。”
“可是……”安欣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想说自己对江德福并没有那种感情,想说她和欧阳懿之间……但那一切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没有可是了,欣欣。”安泰的语气带上了几分严厉,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的悲凉,“安家需要一棵大树来遮风挡雨。江德福就是那棵大树。嫁给他,不仅你能有个好归宿,安杰、我、你大嫂,甚至……欧阳懿,或许都能因为这份关系,过得稍微安稳一些。这不仅仅是你的婚姻,这关系到我们一大家子的安危。”
“道德绑架”这个词,安泰不会说,但他话语里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压在了安欣的心上。她看着大哥疲惫而焦虑的眼神,想起大嫂平日里的胆战心惊,想起妹妹安杰虽然任性却也不该承受风雨,甚至想起那个身陷困境、音讯全无的欧阳懿……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将她淹没。
她个人的那点小小的情感,在那庞大的、关乎家庭存续的现实压力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牺牲她一个,换取全家的安宁,这笔账,在安泰看来,是值得的,甚至是必须的。
安欣低下头,良久没有说话。书房里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声和她自己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她感觉胸口闷得厉害,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拒绝吗?她有什么资格拒绝?又凭什么能扛起整个家的未来?
最终,她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平静的绝望,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大哥,我……知道了。为了家里,我……愿意。”
说出“愿意”两个字时,她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尖锐地疼。那是对过去的一种告别,也是对未知命运的一种屈服。
安泰看着妹妹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也有一丝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他拍了拍安欣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欣欣,委屈你了。但大哥相信,江团长是个好人,你会幸福的。”
幸福?安欣在心里苦笑。对她而言,幸福或许早已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此刻,她只是安家这艘风雨飘摇的小船上,一枚被用来稳定船身的压舱石。
而与此同时,军营里的江德福,正对着一本崭新的字典和字帖,笨拙地练习着握笔的姿势。他想给安欣写一封信,却不知从何下笔,生怕自己粗陋的文字唐突了那位如同白玉兰般皎洁美好的女子。他脑海里满是安欣温柔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眸,一种从未有过的、想要变得更好、更配得上她的冲动,在他心中汹涌澎湃。他还不知道,安家内部的风暴,正以一种他意想不到的方式,将他真正渴望的人,推向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