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斧劈来。
我闭眼,不再抵抗那些画面,任它们冲刷神识。耳边仿佛响起算盘声,噼里啪啦,是我小时候偷懒被罚抄《剑律三百章》时,司徒明敲给我的节奏。
“若都是我,那就都算我的债。”
我睁开眼,目光清明。
这一次,我不再格挡。
而是迎着斧势冲上去,剑尖轻点琵琶弦根——那是师兄弟私下切磋时,我唯一赢过他的破法。他总说这招太险,不能用在实战。
可现在,管他呢。
剑尖触弦,巨斧骤然偏斜三寸,擦着我肩头掠过,带起一串血珠。我借力旋转半圈,落地时稳稳站定,将剑横于胸前,盯着他。
“师兄,”我嗓子有点哑,“你等的,是不是一个能接住你这一斧的人?”
他僵住了。
不只是动作停了,连身上那股冰冷气息也凝滞了一瞬。琵琶斧缓缓收回,重新变回原形,可右臂还在微微发抖,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挣扎。
我没有追击。
也不敢。
刚才那一剑,是我凭着肌肉记忆使出来的,现在回想起来,手还在抖。这具身体里埋的东西太多了,每挖出一块,都像在拆一颗随时会炸的雷。
高台死寂。
风卷着灰烬打转,远处幽蓝裂缝依旧悬浮,像一张没闭上的嘴。
我低头看胸口的剑。
血已经止住,剑身上的“因果轮回”四字仍在发光,但暗了几分。我伸手握住剑柄,准备拔出来。
就在这时,持国天王动了。
不是攻击,也不是后退。
他缓缓抬起左手,按在自己脖颈那道伤疤上。指尖发颤,指缝渗出血丝,血里混着一点金色,落地瞬间化作一道符文,一闪即逝。
我心头一跳。
那符文,我认得。
是当年师父推我下悬崖前,在空中画的最后一笔——镇魂印。
原来他记得。
不只是记得门派曲子,不只是记得对练招式。
他是记得一切。
可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等我一剑挑开旧事,才肯露出一丝破绽?
我想开口,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最终,谁都没说话。
他退回原位,重新盘坐,琵琶横膝,七弦微颤,奏的仍是那首《破阵子》。只是这一次,音律里多了点别的东西,像是叹息,又像是低语。
我站在原地,手还握着剑柄,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一滴。
两滴。
第三滴刚落到剑鞘上,裂缝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有人踩碎了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