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地上,眼神清明,甚至带着点解脱。
“来吧。”他说,“既然真相已经揭开,那就做个了断。”
“什么了断?”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师父要这么做?为什么司徒明要牺牲?为什么苏红袖会认出你?”他扯了扯嘴角,“因为你欠的债,全记在他身上。他是你的替罪羊,也是你的保险栓。”
我手指收紧,剑尖微微下压。
夜无痕鼓掌:“对!刺他!只要他死了,你就能独活!所有的罪都归他,你就能干干净净地当你的掌柜,继续躺柜台后面打盹!”
我没动。
可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归墟剑脱手,划过一道暗金弧线,直插赵无锋心口。
剑入肌肤,没血。
一点都没有。
可就在剑身没入的刹那,我胸口猛地一揪,像是有人用铁钩把我五脏六腑都勾了起来。耳边炸开无数声音——有我在当铺算账的拨珠声,有赵无锋在战场上怒吼的命令声,有老道士教我唱算盘小调的破锣嗓,还有夜无痕在城隍庙讲书时癫狂的笑声。
我们的意识在交汇。
不是融合,不是共享,而是像两股拧反的绳子,硬生生被搓到一起,每一根纤维都在对抗,每一寸绞合都在撕裂。
我看见他记忆里的我:在悬崖边被推下时的愤怒,在当铺醒来发现师父失踪时的茫然,在第一次用算盘敲退劫匪时的得意。
他也看见了我的:在冥狱门前为更夫之子挡刀,在瘟疫街口抱着发烧的孩子找药,在桃酥碎渣跳动时那一瞬间的心软。
“原来……”他喘了口气,嘴角咧开,“你也会怕。”
“你闭嘴。”我咬牙,“你才是那个不怕死、不怕痛、不怕被人骂的疯子。”
“可我现在……有点累了。”他低声说,神魂裂痕蔓延到脖颈,金光开始外溢,“你说,如果我不撑了,你会不会……接住我?”
我没回答。
因为就在这时,苏红袖的玉坠“啪”地炸开一角。
碎片飞溅,其中一片擦过我手背,留下一道浅痕。血珠刚冒出来,就被一股无形力量吸走,悬浮在空中,凝成一行小字:
“战神与剑主,本是一体两面。”
字迹一现即消。
赵无锋笑了,眼角渗出金线:“听见没?连狐狸都知道。”
我握着剑柄的手开始发抖。
不是因为累,不是因为痛,是因为我突然意识到——
如果他死了,我也活不成。
如果我们合二为一,那“陈无咎”还是原来的“陈无咎”吗?
夜无痕站在旁边,拍着手,铃铛乱响:“选啊!是让他死,还是让自己疯?是当个干净的掌柜,还是做个背负一切的剑主?”
我抬头看他,声音哑得不像自己:“你这么激动,是不是……也怕答案揭晓?”
他笑容一滞。
就在这时,赵无锋的手突然抬起,沾满金血的指尖,轻轻搭在我握住剑柄的手背上。
“别松手。”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