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来应征的。”迎香低下头,声音放得柔缓,“听说这里在招工。这是我的资料,”说着,迎香把提前准备好的资料递了上去。”
R国兵接过资料看了看,又朝她身后的巷口望了望,见没什么异常,便朝里面喊了声。很快,一个穿着黄色士兵服的男子过来了,他上下看了迎香两眼,又问了几句家里的情况,迎香都答得滴水不漏——这些话她和艾颐练了几遍了,连语气里的怯懦与服从都掐得刚刚好。
“跟我来。”那个士兵转身往里走,军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噔噔”的声响。迎香跟在后面,眼睛悄悄记着路:进门是个院子,左边是食堂,右边是士兵的营房,正对着的小楼就是中田的办公室,二楼的窗户关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往后的几天,迎香做得格外小心。她摸清了中田和松井的作息:每天早上八点到办公室,中午在食堂吃,下午三点准时去休息室喝半小时茶,那半小时里,办公室的门通常会虚掩着——中田总说“自己人,不怕”,却不知道这“自己人”里,藏着个要取他布防图的人。
又过了几日。这天,迎香从营房门口经过时,正好听见休息室里传来R国士兵的说笑,夹杂着“南洋”、“军舰”的字眼。她心里一动,加快脚步走到小楼门口,见四下没人,便贴着墙根往上走。二楼的走廊空无一人,中田办公室的门果然留了道缝,里面隐约能看见办公桌上摊着的地图。
迎香的心跳得几乎要冲出喉咙,她从衣服的夹层里摸出那根细铁丝——是艾颐教她的,说这种铁丝软硬度刚好,能撬开普通的铜锁。她屏住呼吸,轻轻推开门缝,闪身进去,又反手把门带上,动作快得像阵风。
办公桌就在屋子中央,上面铺着张很大的牛皮纸地图,用红笔标着密密麻麻的圆点和线条,旁边还压着个铜制的镇纸。迎香一眼就认出,那是R军在沪上及周边的布防图——艾颐给她看过早些年已经过期的草图,说红圆点是岗哨,粗线条是军火库的位置。
她不敢耽搁,飞快地把地图卷起来,塞进提前缝在棉袄内侧的暗袋里——那暗袋是她连夜缝的,就在腰侧,不仔细摸根本发现不了。刚塞好,就听见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还有中田说话的声音。迎香心里一紧,赶紧走到沙发边。
门被推开时,中田带着股酒气走进来,看见迎香,皱了皱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大佐,我……”迎香还没说,便被打断了。中田挥了挥手:“出去,别在这里碍事。”
“是,是。”迎香连忙点头,倒退着走出办公室,直到关上门,才感觉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沿着走廊往下走,脚步尽量放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把图交给小姐。
当天傍晚,迎香来到沪上商会,当着所有人的面从暗袋里掏出了布防图,展开时,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艾颐凑过去看,眼里亮了起来:“没错,就是这个。”她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圆点,“这里是日军在吴淞口的岗哨,之前我们总找不到准确位置,现在终于清楚了。”她抬头看向迎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
迎香摇了摇头,嘴角露出点浅淡的笑:“能帮上忙就好。”她顿了顿,又说,“中田好像有点怀疑,总感觉他看我的眼神不太对。”
“那你接下来小心点,要是觉得危险,就立刻撤出来。”艾颐的语气里带着关切,她把地图重新卷好,塞进个油纸袋里,“我今晚就把图交给交通员,他会连夜送出去。”
夜幕降临时,艾颐提着个装着绸缎的木盒,出现在外滩的码头。江风很大,吹得她风衣下摆猎猎作响,江面上的轮船亮着灯,像一颗颗漂浮在黑夜里的星星。交通员是个穿着水手服的年轻人,见艾颐过来,朝她点了点头,接过木盒时,低声说:“放心,过两日就能到延安。”
艾颐看着年轻人登上轮船,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心里忽然想起褚砚秋信里的那句话:“抗占戈胜利的曙光不远了。”她抬头望向夜空,雾不知何时散了些,能看见几颗星星。
迎香也还在宪兵队继续潜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