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鸦张开机关喙,一只通体漆黑、眼如红豆的机械小鸟从中飞出,在那面照虚镜上盘旋一圈,沾染上那股墨黑的污秽之气后,瞬间穿透空间壁垒,消失无踪。
三日后,机关鸟归来。
它没有带回任何人的踪迹,只带回了一截被怨气浸透的红线,线上还缠着半片残破的贝母纽扣。
守在灵泉边的忘川之灵辨认了片刻,恭敬回禀:“主人,这是旧时苏府绣房之物。这种红线韧性极佳,专供给那些盲眼的绣娘使用,她们看不见,全凭指尖触感穿针引线。”
盲眼女工……
苏菱安的指尖轻轻抚过那截冰冷的红线,一股突如其来的心悸攫住了她。
这触感,这丝线……她记得,她儿时穿过的一双绣鞋,鞋面上那朵歪歪扭扭的并蒂莲,就是用这种线绣成的。
那是府里一个瞎了眼的老绣娘,一针一线为她缝的。
原来,不是外敌。
“是家里……自己爬出来的蛆。”她紫金色的眼眸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只剩下无尽的杀意与冰冷。
是夜,月色如霜。
苏菱安的魂体立于早已化为一片废墟的归心门前。
她举起那面照虚镜,对准了天际的冷月。
月光倾泻而下,照虚镜的镜面不再是灵泉空间的景象,而是陡然变得幽深。
一座宏伟却阴森的冥婚大殿在镜中缓缓浮现。
殿内红烛高燃,百名红衣新娘如同雕塑般静坐两侧。
而在大殿的最中央,所有视线的焦点之处,摆放着一把空荡荡的太师椅。
椅背上,用朱砂血淋淋地刻着四个大字——
苏氏正妻。
好大的手笔,好恶毒的用心。
这是要用百鬼之怨,将她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苏菱安看着那把椅子,忽然轻笑出声,笑声在寒夜里说不出的清冽与嘲讽。
“想用百女怨气压我魂魄,让我永世不得超生?想让我苏菱安名声尽毁,让天下人唾骂我克夫、淫乱、夺尽旁人姻缘?”
她抬起手腕,魂力化作利刃,在手腕上轻轻一划。
一滴凝聚了她所有魂魄之力的紫金色血液,缓缓渗出。
“既然你们这么想让我坐上那个位置……”
她屈指一弹,那滴血珠精准地落在照虚镜的镜面之上。
“轰——”
紫金血液与镜面接触的刹那,仿佛热油泼入冰水,整面镜子轰然炸开万丈华光!
镜中那座冥婚大殿紧闭的朱漆大门,在光芒中发出了“嘎吱”的巨响,缓缓向内开启。
门后,是比黑夜更深沉的黑暗,以及扑面而来的、令人作呕的怨毒气息。
“那我就亲自去,”苏菱安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坐一坐那把椅子。”
话音落,她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迈出,身影径直没入了镜中洞开的城门。
就在她身影消失的下一刻,她身后的风雪中,一道挺拔的身影破雪而来。
叶寒舟不知何时已经起身,他脸上的冰霜尽数融化,露出一张俊美却毫无血色的脸。
他手中,那柄烬霜剑已不再是剑的形态,而是由漫天飞雪与刺骨寒气重新凝聚而成的一柄薄如蝉翼、锋锐无匹的冰刀。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面光华流转、门扉大开的照虚镜。
镜中城内,红烛高燃,却无半分暖意。
苏菱安踏过那道用纸钱扎成的花门,每一步,都像踩在凝固的血与泪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