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这条埋葬了无数冤屈的白骨之路,他们终于抵达了核心大殿。
大殿中央,矗立着一座通天彻地的巨大石碑。
碑面光滑如镜,却诡异地映不出任何人的倒影,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存在。
“魂刻碑……”忘川守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所有被‘天律’抹去姓名、囚禁魂魄的人,他们的真名……都刻在这里。唯有以守护一族最纯粹的心头血为墨,才能唤醒沉睡的英魂!”
苏菱安没有丝毫犹豫,拔出匕首,对准自己的手腕便是一划。
殷红的鲜血滴落,滚烫而鲜活。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鲜血落在光滑如镜的碑面上,竟如水珠落在荷叶上一般,不沾染分毫,径直滑落,消散在空气中。
“怎么会……”苏菱安脸色一白。
她的血,竟然无效?
难道连她也被这个谎言欺骗得太久,血脉已不再纯粹?
就在她心神大乱之际,一道冰冷的剑光闪过。
叶寒舟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他手中的烬霜剑,竟是反手刺向他自己的心口!
“噗!”
剑尖入肉三分,一缕带着诡异黑气的毒血,顺着剑身流下。
叶寒舟面不改色,引着那毒血,精准地混入苏菱安正在流淌的血流之中。
“我的毒,能破世间一切虚妄。”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鲜血交融的瞬间,那混合了剧毒的血液再次滴落碑面。
这一次,没有滑落!
血液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疯狂地钻入碑体之内,化作无数蛛网般的血色裂纹。
“咔——咔嚓——”
整座巨碑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镜面般的碑体骤然崩裂。
裂缝之中,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张扭曲、痛苦、却又带着无尽渴望的面孔浮现出来,成千上万,密密麻麻。
一股低沉而浩瀚的呢喃,从四面八方响起,仿佛是万千亡魂在同时开口:
“我们……曾存在。”
苏菱安立于碑前,在这万魂的注视下,她缓缓闭上双眼。
体内的灵泉之力毫无保留地升腾而起,化作千丝万缕的柔和光带,飘向那些痛苦的面孔,缠绕住每一缕挣扎的残魂,安抚着他们无尽的怨与痛。
她睁开眼,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响彻整座大殿:
“我名苏菱安,我记你们名——”
“沈砚之。”
“周明远。”
“赵三。”
“林氏。”
“陈七……”
她每念出一个名字,就有一道魂影从碑中挣脱,变得凝实一分。
那些扭曲的面孔,渐渐舒展开来,露出了他们生前的模样。
有白发苍苍的老将,有风华正茂的书生,有朴实无华的农夫,也有抱着婴儿的妇人……他们都曾是活生生的人。
当最后一个名字从苏菱安口中落下,整座祭坛,不,是整座坟场,轰然震动!
万千魂影不再停留,化作一道道璀璨的光流,如百川归海,尽数涌入苏菱安的体内!
苏菱安猛地扬起头,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力量在她体内炸开。
她再次睁开双眼时,原本清亮的眸子,已化作深邃的紫金之色,其中仿佛有星河流转,倒映着万古沧桑。
“你们的命,”她的声音变得威严而浩渺,“我来续。”
然而,一旁的叶寒舟却瞳孔猛缩。
他清晰地看见,在苏菱安的心口位置,一道细微的黑色纹路,正如同活物一般,缓缓浮现,并开始向她的四肢百骸蔓延。
那是承载了太多亡魂的代价,是来自九天之上的诅咒。
也就在此时,随着万千忠魂的归位,这座囚禁了他们千年的巨大坟场,仿佛被触动了最深层的机关。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来自亘古的巨大金属摩擦声,从所有人的头顶传来。
那声音沉重、缓慢,带着无可抗拒的威压,仿佛有什么被尘封了无尽岁月的庞大枷锁,正在地心深处被一寸寸地搅动、收紧。
整个大殿的穹顶之上,光影变幻,一个难以名状的巨大虚影轮廓,开始缓缓凝聚,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远比殿内万千亡魂的怨气,更加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