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透过柜子的缝隙,亲眼看到自己的父母被钉在那根象征着“荣耀”的“正名柱”上,鲜血染红了柱身。
一个雍容华贵、却面容冰冷的女人站在柱前,那是当今太后。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濒死的父母,声音如同淬了冰的毒:“叶家不忠,当诛。忘名者,不得生。”
“忘名者,不得生……”
这五个字,如最恶毒的魔咒,深深烙印在男孩的灵魂里。
他看到刽子手提着刀,一步步走向他的父母,他怕得快要窒息,却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轻轻地、却坚定地从他身边走过,走出了那个庇护他的药柜。
男孩愕然抬头,看到的却是苏菱安的背影。
她代替了那个瑟瑟发抖的他,一步步走出黑暗,坦然无畏地直面那些手持屠刀的刽子手,直面那高高在上的太后。
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响彻整个血腥的庭院:“我叫苏菱安。我记住你们所有人的脸,总有一天,我会回来讨债。”
刹那间,整个幻境如同被巨石击中的镜面,轰然崩塌!
叶寒舟周身的烬霜,那妖异的血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转为一种深沉而内敛的暗紫色,缓缓沉入他的肌肤之下。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的赤红尽褪,露出的却是无尽的脆弱与恐慌。
他反手死死抱住苏菱安,仿佛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嗓音破碎不堪,带着孩童般的哽咽:“别走……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外界,祭坛之上。
被震飞的小桃拖着重伤之躯,挣扎着爬了回来。
她鼻端那只为她提供力量的冰蛊,因过度使用,蛊身已经开始出现细密的龟裂。
她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死死盯着苏菱安的后颈——那里,一道与叶寒舟脸颊上烬霜纹路对称的赤色图腾,正缓缓浮现,正是血契成型之兆。
“小姐……心跳……好快……”她喃喃自语,忽然,鼻尖捕捉到一丝若有似无、却无比熟悉的血腥味。
这味道……是三年前,她为保护被追杀的幼主,被刺客一剑穿胸时,流淌在雪地里的血!
而那枚沾染了她鲜血的发簪,正是小姐后来亲手为她戴上的“归心簪”!
一道电光石火般的明悟闪过脑海。
小桃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发间拔下那枚早已黯淡无光的发簪,用尽全力,将其狠狠插入“镇魔图”的阵眼之中!
“嗡——”
阵图光芒大盛!
那枚染血的发簪仿佛成为了最后的钥匙,将所有力量瞬间贯通。
烬霜的最后一丝暴戾之气被彻底镇压,归于顺服。
叶寒舟眼中的光芒彻底涣散,在昏厥过去的前一秒,他望着苏菱安,用尽所有力气吐出几个字:“菱安……我的光。”
黎明将至,天际泛起鱼肚白。
苏菱安靠在昏迷的叶寒舟肩头,大口喘着气,她颈间的赤色图腾已悄然隐去。
墨鸦收起残破的阵图,声音低沉:“镇魔图已成,但‘逆主咒’的根源未除,如同休眠的火山,只待时机,便会再度燃起。”
忘川守仰头望着天际,那片本该混乱的星图,在黎明的光辉中竟显现出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忽然失声道:“不对……双钥的轨迹变了!星轨不再指向心源祭坛的中心,而是……而是交汇于一人之心!”
苏菱安闻言,缓缓抬起手。
灵泉之力在她掌心凝聚成一面水镜,镜中映出的,是她与叶寒舟的心口,各有一点微光,被一根若有若无的金色光丝紧紧相连。
她忽然明白了。
“所以……真正的钥匙,从来不是什么玉印与心核,”她轻抚着叶寒舟苍白的脸,唇边勾起一抹释然又坚韧的浅笑,“是我们彼此还活着的这个证明。”
她低头,在他眉心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下一次,换我带你回家。”
没有人注意到,遥远的北境雪原之上,那座沉寂了百年的心源祭坛,原本冲天而起的金色光柱,在这一刻,竟悄无声息地,缓缓转向了京城的方向。
京城之内,一场酝酿已久的盛事,即将拉开帷幕。
风雨欲来,暗流已在看不见的深处,汇成了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