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百里之内,所有曾被梦蛊侵袭、陷入沉睡的人,在这一刻,无论身在何处,无论男女老少,竟同时睁开了双眼!
他们的眼神不再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清明。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悲音祭坛的方向,齐声低语:
“我记得……”
“我记得守门人……”
“我记得阿梧……”
百万人的记忆,百万人的感激,百万种最纯粹的情绪,汇聚成一道前所未有的磅礴清光,撕裂天际,如神罚之矛,悍然冲入被黑雾笼罩的祭坛!
清光所过之处,梦魇尖啸着灰飞烟灭!
哑琴娘仰头,望着那道由万民之心汇聚而成的光柱,脸上那千年不化的恨意,竟如冰雪般消融。
她仰天发出一声长啸,既似悲鸣,又似解脱。
铮——!
那根由她脊骨所化的、连接着百万梦魇的琴弦,应声而断!
但它没有爆开,没有化作毁灭的能量。
断裂的琴弦在空中化作一串晶莹剔透、仿佛风一吹就会响的清铃,带着一丝暖意,悠悠然飘落,最后轻轻停在了苏菱安伸出的手心中。
哑琴娘望着苏菱安,第一次,露出了一个近乎温柔的、释然的笑。
“原来……不是为了让你们做梦,而是为了让我……醒来。”
她的话音刚落,整个身形便化作无数闪光的音丝,如蒲公英般散开,悄无声息地没入了脚下的大地裂缝之中,与这片她守护了千年的土地,融为一体。
恨意消散,祭坛的核心也随之崩塌!
巨大的石柱如被推倒的琴键,轰然倒塌,地面瞬间塌陷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叶寒舟布下的寒冰屏障应声破碎,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昏死前的最后一刻,他只觉得一个温暖而柔软的身体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是苏菱安。
她将他冰冷的身躯紧紧搂在怀里,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滴落在他胸前那块早已黯淡的古玉上,声音带着泣血的颤抖:“你说过,我的刀不烧自己……那你也不准烧完!”
而无人知晓的地心最深处,那张覆盖了梦守人千百年的青铜面具,在此刻缓缓开裂,最终脱落,露出一张虽苍老却含着欣慰笑意的面容。
他望着无尽的黑暗,轻声叹息,仿佛在对某位故人告别。
“守门人……换岗了。”
悲音祭坛的崩塌,震动了整个北境。
当尘埃落定,幸存者们从废墟中爬起,看到的却是满目疮痍。
墨鸦和小桃第一时间冲到深坑边缘,合力将苏菱安和昏迷不醒的叶寒舟救了上来。
叶寒舟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神魂枯竭,身躯冰冷如万年玄冰,任凭苏菱安如何输送灵力,都如石沉大海。
回到了归心门,苏菱安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整整两天两夜。
她手中的那串由哑琴娘最后执念所化的清铃,始终安静地躺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可苏菱安总觉得,这串铃铛里,似乎还藏着别的秘密。
但此刻,她无心探究。
她所有的心神,都系在那个为她燃尽自己的男人身上。
可那道由万民之心汇聚的清光,虽然驱散了梦魇,却也似乎在她的神魂深处,留下了一道微不可闻的回响。
那不是任何人的声音,也不是任何明确的讯息。
它更像是一种共鸣,一种呼唤。
在祭坛崩塌后的第三夜,守在叶寒舟床边的苏菱安,终于在极度的疲惫中沉沉睡去。
但在她的魂海深处,那串被她握在手中的清铃,却在此时,毫无征兆地,轻轻摇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