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里,那片死寂被一声凄厉的尖叫撕成了碎片。
仿佛一个信号,整个南城瞬间从沉睡中被活活拖拽出来,陷入了一场无形的炼狱。
无数百姓在床榻上翻滚,双手死死抱住头颅,青筋如蚯蚓般在额角突起,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
睡梦中的孩童被惊醒,茫然四顾,随即哇地一声哭嚎起来,那哭声尖锐而惊恐,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城楼檐角,墨鸦如一尊石雕,纹丝不动。
然而他特制的机关耳却在高速震颤,数根比蛛丝更细的金属丝从耳道中无声延伸,仿佛拥有生命的触角,在微曦的晨风中捕捉着那股席卷全城的无形波纹。
空气的每一丝振动,都被转化为数据洪流,在他脑中飞速演算。
倏然,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掠过骇然之色。
“不是疫病……也不是寻常迷心之术!”他声音干涩,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是‘音蛊’!这该死的频率,和天工令第三环记载的‘断刀回响’完全重合!”
话音未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城北军营的方向,骤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与金铁交鸣之声!
数十名刚刚换防的精锐将士,双目中布满扭曲的血丝,理智被彻底焚毁,竟举起手中的战刀,状若疯魔地朝着身边的同袍悍然劈砍!
鲜血在晨雾中泼洒,瞬间染红了冰冷的盔甲。
与此同时,城主府深处的空间炼器室内,气氛更是凝重到了冰点。
巨大的银池中,本该清澈如镜的炼器灵液,此刻却泛起一圈圈诡异的墨色光晕。
池中温养的九柄制式灵刃,原本光洁的刃面上,竟浮现出一张张扭曲挣扎的人脸,它们无声地张着嘴,发出只有灵魂才能听见的低语与哀嚎。
“哐当!”
铁娘子手中的第十二柄小锤失手滑落,砸在坚硬的石板上。
她那双锻造了半生神兵的巧手此刻却在剧烈颤抖,十指死死扣住剩余的十一柄锤,浑浊的老泪夺眶而出。
“是它们……是它们回来了……”她声音嘶哑,充满了恐惧与悲怆,“这是……前朝‘悲音祭坛’的‘千魂哭’!当年那群宫廷乐官,被末代暴君逼着以自身精血奏响亡国之曲,魂魄被禁锢在乐谱之中,永世不得超生……如今,这怨曲被人重新奏响了!”
她猛然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菱安,声音因极度的惊恐而变调:“小姐!南城的铁墙是以万千兵魂铸就,若兵魂被这‘千魂哭’彻底污秽侵染,它们会发狂的!到时候,守护百姓的铁墙,会反过来……将整座城碾为齑粉!”
寒池边缘,叶寒舟的状况比任何人都要糟糕。
刺骨的寒毒如亿万条冰蛇,在他经脉中疯狂窜动、撕咬,每一寸血肉都仿佛被置于极北的冰川下反复碾压。
豆大的冷汗从他额头滚落,瞬间在他漆黑的袍服上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唯独嘴唇却是一片诡异的青紫色。
他的指尖在虚空中无意识地颤抖,一遍又一遍,描摹着一本虚幻的古籍轮廓。
那是叶家最后的传承,一本他幼时无论如何也无法参透的绝世医书。
正是因为当年的无能为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整个家族在烈火与剧毒中覆灭。
此刻,这本象征着无尽悔恨与痛苦的医书,成了他心魔的具象。
“寒舟?”苏菱安察觉到他气息的紊乱,担忧地轻唤一声,小心翼翼地靠近。
“别过来!”
一声暴喝,叶寒舟猛地将她推开!
一股肉眼可见的恐怖寒气以他为中心轰然炸裂,三丈之内,地面瞬间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我……我控制不住……”他痛苦地嘶吼着,双目在瞬间变得一片赤红,喉间溢出一丝不属于他自己的、带着灼热与毁灭欲望的低吟:“烧吧……统统都烧了吧……”
他的痛苦,他的心魔,竟与那席卷全城的“音蛊”产生了最可怕的共鸣!
苏菱安被那股寒气震得后退几步,稳住身形,看着他被痛苦吞噬的模样,心如刀绞。
但下一刻,她她猛地咬破自己的指尖,将一滴殷红中透着淡金色光泽的精血,精准地滴入脚边那株不过尺高的紫金树苗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