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要……借刀镇魂!”
刹那间,黑刃发出了凄厉至极的哀鸣,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在承受着世间最极致的痛苦。
那些狰狞的黑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而在黑纹消散的地方,一道由无数细小符文组成的、极淡的锁链虚影一闪而逝,仿佛有什么东西刚刚从更深层次的禁锢中,被强行挣脱了一丝。
就在此时,另一侧,一直跪坐在炼器炉前的铁娘子,眼中已是老泪纵横。
她仅剩的独臂,此刻却仿佛化作了十二条幻影,操控着十二柄大小不一的锻造锤,按照一种古老而神圣的节奏,不轻不重地敲击在银池的边缘。
“铛……铛……铛……”
每一次敲击,都仿佛敲在天地的心跳上。
池中的铁液便会应和般地轻轻漾开一圈涟。
这并非锻造,而是一种古老的“安魂之礼”。
“天工坊……天工坊当年开坊立派,祖师爷立下的第一条规矩,就是所造兵刃,只为护城卫民……”她的声音嘶哑,充满了血泪与不甘,“可后来……后来那狗皇帝登基,一道圣旨下来,要我们炼制‘弑神锥’那等伤天害理的邪物……师父他老人家不肯,说天工坊的匠火,不染无辜之血……”
她猛地一锤砸下,火星四溅,泪水在滚烫的脸颊上蒸发成白雾。
“结果……结果师父他……被活活钉死在了西山的矿壁上!整个天工坊三百七十二名匠人,凡有不从者,尽数被屠戮殆尽!我们……我们是被迫的啊!”
她猛然抬头,那只独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亮,死死地盯着池中心的苏菱安。
“小姐!若你真能让这九柄神兵,拥有一颗向善护民的‘心’,老奴这条残臂,这条贱命,愿为您燃尽这最后一丝匠火!”
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墨鸦,脸色却比任何人都要凝重。
他蹲在地上,那只巧夺天工的机关舌,正死死贴合在一块古朴的“天工令”令牌的齿轮上。
令牌内部的密纹结构比发丝还要精密百倍,此刻正像一群活过来的毒蛇,在他的感知中疯狂游走、变换。
他的额角青筋根根暴起,豆大的汗珠不断滑落,整个心神都沉浸在这场与上古禁制的破解之战中。
终于,随着“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一道残缺的讯息流,被他从重重迷雾中强行剥离了出来。
“阵启之日……归心门下……九兵归位……血祭……千魂……”
墨鸦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
归心门!
那片被大火焚烧的废墟!
他猛地抬头,声音因震惊而变得尖锐:“不好!归心门的地基,正是前朝用来祭炼凶兵的‘万魂坛’旧址!那些北狄残部在城外劫掠百姓,根本不是为了财物和粮食——他们在凑数!他们在凑足‘活祭’所需的一千个生魂!”
“轰!”
苏菱安猛然从池中起身,水花炸裂,漫天飞洒!
她赤足踏在池边,身上白雾蒸腾,一头青丝无风自动。
随着她的动作,那九柄灵胚兵刃齐齐发出一声高亢的剑鸣,冲出水面,如九颗卫星般悬浮在她的周身。
她伸手一招,那柄温顺的、背刻鹿纹的短刃“安济”便落入她手中。
刃身在她掌心轻鸣,仿佛在安抚她翻涌的杀意。
“想拿我大靖的百姓当柴烧,来点燃你们的邪阵?”苏菱安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眼中杀机毕露,“那我便先拆了你的祭坛,烧了你的阵眼!”
她转身便要冲出炼器室,一只手却如铁钳般扣住了她的手腕。
一股森然的寒气,顺着她的经脉迅速蔓延,瞬间压下了她因强行催动灵泉而翻涌不止的气血。
是叶寒舟。
“你去,我也去。”他凝视着她,声音低沉而坚定,“而且,这把刀,现在不只听你的话了。”
他扬了扬手中的漆黑长刃,那柄凶刃此刻竟安静了下来,仿佛一头被驯服的恶兽,只对叶寒舟一人臣服。
苏菱安一怔,正要开口,她手中的“安济”短刃,刃尖却忽然毫无征兆地猛地一转,发出一声急切的嗡鸣,直直指向门外!
那并非对着某个方向,而像是在感应着什么。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道微弱到极致,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仿佛跨越了空间的阻隔,直接在众人心底响起。
那是……归心门的方向。
是一声,属于孩童的,第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