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窟深处的死寂被青铜门残骸刺耳的嗡鸣彻底撕碎,每一寸岩壁都在这恐怖的声浪中战栗。
苏菱安被一股无形的气浪掀翻在地,五脏六腑仿佛移位般剧痛,但她顾不上这些,挣扎着从碎石中爬起,一双杏眼穿透弥漫的尘埃,死死锁定了那扇破碎巨门后的幽暗。
通道尽头,立着一道顶天立地的巨影。
他如神似魔,周身缠绕着手臂粗的黑铁锁链,每一根链条都深深嵌入血肉,符文闪烁,仿佛镇压着某种足以倾覆苍生的力量。
他的一双眼瞳,不是人类的黑色,而是熔金般的灿烂金色,不带丝毫情感,俯瞰着闯入者,如同神只审视蝼蚁。
然而,当苏菱安的目光落在他心口时,呼吸骤然一滞。
那巨影的胸膛上,竟镶嵌着一块巨大的、不规则的玉石,玉石上古老的纹路繁复而诡异,正散发着与她怀中古玉同源,却又截然相反的气息。
两块玉,仿佛是同一块玉璧被强行掰开的两半,纹路倒转,却能完美相合。
是它!那块本该属于苏家的另一半古玉!
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动从心底炸开,苏菱安体内的灵泉像是受到某种古老盟约的召唤,不受控制地疯狂涌动。
灵泉之水在她的精神识海中汇聚成池,池面波光粼粼,竟破天荒地映出了一幕她从未见过的画面——
冰冷的襁褓中,两名初生婴儿紧紧并卧。
一名女婴粉雕玉琢,白嫩的手腕上系着一根鲜红的绳结;而在她身旁,一名男婴眉眼英挺,小小的胸口上,竟用朱砂烙印着一个狰狞而古朴的“钥”字。
画面一闪而逝,苏菱安却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那个系着红绳的女婴,是她!
儿时母亲曾无数次抚摸她手腕上的红绳印记,说那是她天生的福缘。
可她从未知道,在那福缘的旁边,曾有过另一个婴孩,一个心口被烙下诅咒般印记的男婴!
她不是独女!苏家,从不是只有她一个继承人!
“我不是……”她嘴唇哆嗦,声音因极致的震惊而沙哑,“我不是唯一的孩子……你是……你是我的兄长!”
话音落地的瞬间,不远处的叶寒舟猛地喷出一口逆血,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心口的寒气已经凝结成霜,与苏菱安相连的双心契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在疯狂预警着某种灭顶之灾。
他看到苏菱安竟一步步朝着那金瞳巨影走去,顿时目眦欲裂。
“别过去!”他用尽全身力气低吼,一个箭步冲上前,冰冷的手指如铁钳般死死扣住她的手腕,“菱安,清醒一点!那东西没有神智,它不是人,是这扇门用无数生灵血肉喂养出来的‘容器’!”
他的声音带着极寒之气,试图冻结她的冲动。
可苏菱安却反手,用温热的掌心包裹住他冰凉的手指,那双总是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坚定。
“不,”她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他是我亲哥。就算他被炼成了魔,被夺走了神智,我也要带他回家。”
她挣开叶寒舟的手,将那块滚烫的古玉从怀中取出,紧紧按在自己的心口。
她仰头望着那道沉默的巨影,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对冥冥中的母亲起誓:“娘把你藏起来,不是抛弃你,是为了保护你,是为了等我……等我来接你回家。”
随着她低语,那块古玉光芒大作,她体内的灵泉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一道看得见的银色光带,从她心口缓缓流淌而出,跨越空间的距离,如同一条温柔的溪流,朝着巨影的方向蜿蜒而去。
一直如雕塑般毫无反应的苏烬,猛然抬起了头。
他那双熔金般的巨瞳骤然收缩,喉咙深处发出一阵既像人言又像兽吼的双重回音,充满了痛苦与挣扎:“滚……滚开!别靠近我!”
他竟在后退!
那庞大的身躯挣扎着向后挪动,缠绕在他身上的黑铁锁链被绷得笔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锋利的边缘更是将他的皮肉割开,黑色的雾气夹杂着金色的血液从伤口中丝丝缕缕地溢出。
他心口的封印裂隙,在那黑雾的侵蚀下,似乎又扩大了一分。
然而,就在那道银色灵泉即将触及他脚边的刹那,异变陡生!
地窟的四壁之上,无数沉寂的符文忽然亮起,一点点萤火般的幽光从石壁中浮现而出,它们是此地被囚禁的残魂记忆,此刻竟被灵泉引动,汇聚到苏烬的周身,拼凑出了一幅令人心碎的画面——
漫天风雪的寒夜,一座破败的庙宇里,一个约莫五岁、衣衫单薄的男童,正笨拙地将一个裹着红绳的女婴抱在怀里。
女婴的小手已经冻得发紫,男童便将她的小手揣进自己怀中,用自己微弱的体温去暖她,一边哈着白气,一边用稚嫩却无比认真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阿菱不怕,哥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