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毒蟾老眼神涣散,状若疯魔,竟主动抓起匕首,在墙上写下了那封指证夜枭的血书!
那碗药,是“引妄散”!
一种能引出人心底最深恐惧,制造幻觉,让人将幻象当做真实的禁药!
影右使猛然抬头,铁面下的双眼充满了震惊与骇然:“你……你用毒让他说了谎?!”
“不。”苏菱安缓缓摇头,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从不制造谎言。我给他的药,只是让已经存在的谎言,自己裂开一道无法弥补的缝隙而已。”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推开桌上那只黑漆木匣。
匣子应声而开,里面没有金银珠宝,没有神兵利器,只有一枚通体乌黑的玉符,静静地躺在红色丝绒上。
玉符上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夜枭,正是影阁最高信物“夜诏”的副令!
这枚副令,本该随着夜枭一同下葬,此刻却出现在了这里。
这意味着,苏菱安不仅知道影阁的内幕,甚至已经渗透到了他们的核心。
影右使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她终于明白,坐在她对面的这个女人,拥有的能量远超她的想象。
她不是来求和的,她是来招降的。
“你若想活,便做我的眼。”苏菱安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她将那枚夜诏副令从匣中取出,轻轻推至石桌中央,推到影右使的面前。
“裴仲安要清洗你们,我来救你们。你们的旧主夜枭已死,我可以成为你们的新主。”
她顿了顿,开出了条件:“三日之内,放走我安插在影阁地牢里的‘药奴’。事成之后,这枚副令,以及右系所有人的活路,都归你。”
影右使死死地盯着那枚副令,铁面下的表情无人知晓。
生与死的抉择,忠诚与背叛的挣扎,在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许久,许久。
她终于伸出手,却没有去拿那枚副令,而是摘下了脸上的铁面。
面具下,是一张苍老而布满风霜的女子脸庞,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
这是一张写满了故事与杀戮的脸,此刻却带着一丝决然。
她将那枚副令拿起,紧紧攥在掌心,而后收入袖中。
这个动作,代表了她的选择。
“成交。”她沉声说道,“但丑话说在前面,我影阁之人,从不任人摆布。你若敢骗我,在我死之前,必会点燃‘焚影灯’。到那时,整个京城,乃至天下,都会知道你苏菱安才是搅动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我们……同归于尽。”
苏菱安微笑着点头,仿佛对这个威胁毫不在意:“好。”
影右使不再多言,重新戴上铁面,转身便走。
她的背影依旧挺拔,却比来时多了一分沉重,也多了一丝生机。
直到她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夜色中,一旁的小桃才敢上前来,声音因恐惧而微微颤抖:“小姐,她……她可信吗?万一她是假意投诚,想引您入瓮……”
苏菱安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目光却望向深邃的夜空,轻声自语:“不可信,但可用。”
说罢,她抬起手,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自她白皙的指尖滑落,精准地滴入影右使方才用过的那个茶杯之中。
那滴液体,名曰“银露”,无色无味,却是天下间最高明的显影剂。
银露渗入杯底残留的茶渍,奇迹发生了——原本空无一物的杯底,竟缓缓浮现出一行细如蚁足的微小黑字。
“地牢三十六,药奴九人,皆叶家旧部。”
恰在此时,叶寒舟的身影如落叶般悄然无声地落在她身后,他的目光扫过杯底那行字,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他看着桌上那份几乎未动的饭菜,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苏菱安,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安儿,你连一顿饭,都吃得这么狠。”
苏菱安抬眸看他,清冷的脸上终于绽开一抹真正的笑意,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和森然的冷意:“这顿断头饭,可是他们自己争着抢着送上门的,不吃岂不可惜?”
话音未落,远处的山林中,隐约传来一声小狼的低呜,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而静谧的夜风里,似乎又传来了一阵几不可闻的、蓝色蝴蝶振动翅膀的微响。
风,起了。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安济坊后院中,悄然酝酿。
苏菱安端坐不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她的棋盘之上,一枚关键的棋子,已经落定。
而下一步,该如何撬动那座固若金汤的囚笼,才是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