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地豫九四、六五、上六爻辞
九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 簪。
九四乃君侧之位,动则衆阴悦顺,此豫之 义。豫悦之由,以阳刚而任此位,大行其志, 而天下皆悦。人能尽诚则无疑,上下因至诚而信,合而聚之,簪,乃聚髪之物。
象曰:由豫,大有得,志大行也。
志得大行于天下,乃皆由聚所悦也。
六五:贞疾,恒不死。
六五为君位,当豫悦之时,阴柔有沉溺之 象,故乃柔弱不能自立且耽于酒色之豫道,受 制于专权之臣,因受制于下,故有疾苦,古今 人君致危之道很多,但以纵情于乐居多,岂有 不死乎?
象曰:六五贞疾,乘刚也;恒不死, 中未亡也。
君位有疾,乃因侧位专权之人压制也,如 能不死,乃因侧位之刚为中正,方不致于亡。
上六:冥豫,成有渝,无咎。
豫之极,而以阴柔居之,乃圣人示意,凡 人之失,苟能自变,则亦可以无咎,此乃为君 子。如昏迷不知反省,必招凶。
象曰:冥豫在上,何可长也。
昏冥于豫悦,乃至于终极,灾难至矣不 可长久;君子当速变。
豫卦作为《周易》六十四卦中的第十六卦,以\"雷出地奋\"的卦象构建了一幅看似和谐的政治图景。下卦坤为地,象征着民众与基础;上卦震为雷,寓意着君权与变革。当春雷破土而出,万物应声复苏,本该是政通人和、百废俱兴的治世征兆。孔颖达在《周易正义》中诠释此卦时曾言:\"豫者,安乐悦豫之义\",然而这种悦豫背后却暗藏着深刻的政治悖论。卦辞\"利建侯行师\"四字如利刃剖开表象,揭示出任何政治安乐都必须建立在对权力秩序的清醒认知之上——既要封土建侯巩固统治,又要整军经武防范危机。这种矛盾性恰似历史长河中反复上演的权力戏剧:每一个歌舞升平的时代都潜伏着崩塌的伏笔,每一次君臣相得的佳话都可能演变为权斗的惨剧。从西周末年的\"烽火戏诸侯\"到清初的鳌拜专权,豫卦所揭示的\"安乐危机\"始终是中国政治史上无法摆脱的幽灵,它提醒着我们:当权力舞台上的表演者沉溺于掌声与欢呼时,落幕的钟声或许已悄然敲响。
九四:权臣的\"忽悠\"之道
权臣的\"正道光环\"
九四爻辞\"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构建了中国政治文化中极具迷惑性的权臣神话。此爻以阳居阴位,虽不当位却得中,上承六五之君,下乘六二、六三、初六三阴爻,形成\"一阳统众阴\"的权力格局。这种爻位配置被传统易学家美化为\"贤臣辅政\"的理想范式,正如王弼在《周易注》中所言:\"处豫之时,居大臣之位,履得其位,与五同功。上下休戚,系此爻也。\"在这种叙事框架下,权臣的权力扩张被诠释为\"济世安民\"的正义之举,其个人野心被巧妙转化为\"致君尧舜\"的政治理想。周公旦辅政成王时\"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的典故,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诚誓言,都成为这套话语体系的完美注脚。然而,历史的真相往往比卦辞更为残酷:周公摄政期间引发的\"三监之乱\"暴露了权力继承的血腥博弈,诸葛亮在《出师表》中对后主\"亲贤臣远小人\"的谆谆教诲,实则暗含对蜀汉军政大权的绝对掌控。当\"阳刚中正\"沦为权臣自我包装的道德外衣,\"济世安民\"成为揽权干政的遮羞布时,所谓\"由豫\"不过是精心设计的政治幻术——他们让君主相信这是\"君臣相得\"的盛世图景,让民众感恩这是\"天降甘霖\"的治世景象,却将真正的权力博弈隐藏在温情脉脉的道德面纱之后。从霍光废立昌邑王到张居正\"夺情\"视事,历代权臣无不是在\"正道光环\"的庇护下完成权力的僭越,而这套忽悠术之所以屡试不爽,恰恰是因为中国传统政治文化对\"贤臣\"的道德期待与对\"权臣\"的现实恐惧之间存在着永恒的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