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才不是寿命论(1 / 2)

星暝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有气无力地回到神社,整个人几乎要瘫倒下去:“呃……可算回来了……这白工打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星暝一边嘟囔着,一边揉着酸痛的后腰。他在地狱打了不知多久的白工,每天不是搬砖就是砌墙,要么就是被派去清理那些怨气冲天的垃圾场,简直暗无天日。最后还是厚着脸皮,求爷爷告奶奶,让几个还算有点交情的“老熟人”帮忙凑了笔“保释金”,这才被提前释放,没真在地狱里干到天荒地老,但这番折腾也够他受的。倒不是他真跑不掉,但想想以后可能要被整个地狱拉黑通缉,走到哪儿都被那根该死的苇索惦记着,他还是认怂了。

不过话说回来,在地狱“服刑”期间,他倒是意外得了几天清闲,还被“发配”到古明地觉那边帮忙——觉倒是很好相处,甚至可以说对他照顾有加。唯一让他头疼的,就是得以近距离目睹了灵乌路空的智商究竟能低到何种令人窒息的程度——他真心希望那只笨鸟千万别哪天突然走了运掌握什么毁天灭地的力量,不然整个地狱怕是都要被她炸上天……不过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嘛!星暝赶紧摇摇头,把这可怕的念头甩出去。

他环顾四周,神社里静悄悄的,落日的余晖透过门廊,洒下长长的影子:“嗯?人都哪儿去了?灵梦?星焰?有人吗?”他提高声音喊了几句,回应他的只有屋檐下轻轻摇晃的风铃。

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留琴的身影已经以一种近乎瞬间移动的速度出现在他面前,裙摆甚至因为急停而微微飘起:“星暝先生,您回来了。”

“留琴啊,”星暝松了口气,随即又疑惑起来,“就你一个?她们呢?出去玩了?”

留琴微微歪头:“关于这一点,情况有些复杂。根据我的记录和分析,灵梦小姐她们最大的可能是去追魔梨沙小姐了。”

“追魔梨沙?”星暝皱起眉头,心里咯噔一下,“那家伙又闯什么祸了?还是说……她们吵架了?”

留琴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事情的发生存在一个过程。需要从您离开后说起吗?”

“说吧说吧,详细点。”星暝索性在廊下坐了下来,示意留琴继续。他隐隐觉得,自己在地狱“服刑”的这段时间,家里恐怕发生了不少事。

……

就在星暝在地狱焦头烂额地打工还债时,神社的日子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魔梨沙往神社跑得比以前更勤快了。她总是骑着那把扫帚,“嗖”地一下降落在院子里,然后就开始围着灵梦打转。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单纯地找灵梦玩闹,或者炫耀新学的魔法,而是开始拐弯抹角地说起一些别的话题。

“灵梦灵梦,你看这个魔法daze!”她有时会兴奋地展示一个能让花朵永不凋零的小法术,“要是能一直这样漂亮就好了,对吧?”

或者在某次喝茶闲聊时,她会托着腮,看似无意地感叹:“时间过得好快呀daze……感觉昨天我们还在一起抓妖精呢。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不用长大,不用变老,永远在一起玩……”

她甚至好几次翻出那本厚厚的、边缘都有些破损的魔法书,指着上面关于“舍虫魔法”的复杂章节,试图引起灵梦的兴趣:“灵梦你看,这个魔法好像很有意思哦?学会了就能一直保持现在的样子了daze!虽然很难,但是如果我们一起研究的话……”

灵梦通常只是捧着茶杯,紫色的眼眸安静地看着她,然后轻轻“嗯”一声,或者扯开话题:“今天的茶好像泡得有点浓了”,或者“魔梨沙,你扫帚尾巴又沾上泥巴了哦”。她脸上依旧挂着笑,但那笑容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一种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疏离和疲惫。她好像从一开始就听懂了魔梨沙的弦外之音,却始终不接茬。

这种“打太极”的情况持续了好些天。直到今天下午。

魔梨沙又来了。这次她的情绪明显低落很多,连那头耀眼的红发似乎都黯淡了些。她没像往常一样说着“灵梦我来了daze”,而是默默地走到正在擦拭神社廊柱的灵梦身边。

“灵梦……”她小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和沮丧,“我……我又被师父说了daze。”

“嗯?”灵梦停下动作,看向她。

“她说我……太不用功了,进度太慢……还说我总是……总是想着往这边跑……”魔梨沙踢着脚边的一颗小石子,“可是,我只是……只是想……”

她抬起头,看向灵梦,眼里带着期盼。或许她希望灵梦能安慰她,或者至少问一句“为什么”。

但灵梦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魅魔也是为你好。魔法修行确实不能松懈。”说完,她竟然拿起抹布和水桶,转身走向神社另一侧,继续擦拭起来,留下一个淡淡的背影。

这个细微的举动,却像一根针,刺破了魔梨沙本就摇摇欲坠的情绪。她愣在原地,看着灵梦的背影,眼圈微微泛红。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连树上叽叽喳喳的麻雀都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闭上了嘴。远处,正在和玄爷玩闹的星焰也停下了动作,好奇地望过来。挂在屋里的草薙剑和飘在一旁的神玉都保持了沉默。

魔梨沙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次快步走到灵梦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灵梦。”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不再像平时那样充满活力,“你告诉我,你到底……到底是怎么想的?”

灵梦停下动作,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一直……一直都在努力啊daze!”魔梨沙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我顶着师父的压力,拖延着不想那么早去碰‘那个魔法’……就是因为……就是因为我想和你一样!我不想只有我一个人活得那么长,我不想看着你……看着你……”她说不下去了,声音带上了哽咽,“我只是想我们能一直像现在这样!这有什么错吗?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回避我?灵梦,在你眼里,我魔梨沙到底算什么?只是一个……整天缠着你的、麻烦的家伙吗?”

最后的问话,几乎是用吼出来的,带着伤心和不解,在寂静的神社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灵梦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缓缓放下抹布,抬起头,望向魔梨沙。阳光勾勒着她的侧脸,那双紫色的眼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歉意,甚至有一丝……深深的疲惫。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魔梨沙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下去。

终于,她开口了,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轻轻落下,却又如巨石般重重地砸在魔梨沙的心上。

“抱歉,魔梨沙。”她说,“我恐怕……终究不会是你期盼的那个人。”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目光越过魔梨沙,望向远处连绵的山峦。

“普通人的一生,对你来说,或许太短了。”她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残忍,“但对我来说……那样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人生,或许……又太长了。”

魔梨沙彻底呆住了,她仿佛没听懂,又像是听懂了却不愿意相信。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几秒钟后,巨大的失落和委屈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她猛地后退一步,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好……好!我明白了!”魔梨沙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甚至有些破音,“灵梦你就这样!就这样永远待在你的神社里好了!等着变老吧!我……我回去就学‘舍虫魔法’!我再也不管你了daze!”

她几乎是喊出了最后一句气话,然后猛地转身,跳上扫帚,头也不回地冲向了天空,速度快得像一道逃离的流星,甚至没有给人看清她脸上表情的机会。

灵梦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魔梨沙消失的天际,那个小小的黑点迅速缩小,最终融入整片天空,再也看不见。她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塑。轻风吹起她额前的紫发,掠过她似乎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眸。

院子里静得可怕。

良久,她才极其缓慢地、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低下头,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身后或许在偷听的人:

“……我一个人……出去走走。”

但是,神社的大家怎么可能真的不跟?

她刚拿起御币,慢吞吞地走下神社的台阶,一个小小的银色脑袋就从门后探了出来。星焰对着神玉和草薙剑比划着“嘘”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地、自以为隐蔽地跟了上去。

接着,是玄爷慢悠悠地爬起来,看似悠闲地踱步,实则不远不近地坠在后面。

神玉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悄无声息地飘在空中,保持着距离。

就连草薙剑也忍不住从架子上飞起,停在玄爷的龟壳上,一起远远地望着。

只有留琴,安静地站在神社门口,目送着这一行“潜行”技巧极其拙劣的队伍消失在山路远处。

……

“……情况大致如此。”留琴结束了她的叙述,“我选择留守神社。所以,目前并不知道灵梦小姐的具体去向。”

星暝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复杂表情。

“唉……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啊……”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些许感慨,“说起来,刚正式成为巫女那几年,大概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了吧……虽然总是嚷嚷着无聊,偶尔也想偷懒,但眼睛里的光是亮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笑容慢慢变少了呢?明明看上去没多大变化,个子也没长多少,但总觉得整个人……沉静了不少,像是心里揣了什么事。”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知道她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留琴摇了摇头:“抱歉,星暝先生,无法提供精确方向。”

“没关系。”星暝并不太担心,他伸出手,指尖萦绕起一丝微弱的银色光华,“只要他们谁身上还带着我以前送过的小玩意,哪怕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小护符,我大概都能感应到方向。让我找找看……”

他闭上眼,仔细感知着那微弱的空间印记,如同在黑暗中寻找一丝熟悉的星光。

就在这时,天际传来一阵急促的破空声,打断了他的搜寻。他抬头望去,只见千早正以一种近乎俯冲的姿态急速下降,神色间带着显而易见的匆忙与忧虑,甚至忘了平日的从容仪态。

“星暝大人?”千早落地后一个踉跄才稳住身形,看到星暝,她明显愣了一下,“您已经……从地狱回来了?”她的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毕竟地狱那地方,进去闹了事还能全须全尾出来,可不是常见的事。

“嗯哼,”星暝顺势掸了掸并没什么灰尘的衣袖,故作轻松地挺直腰板,仿佛只是出门散了趟步,“好歹得给是非曲直厅那帮老古板一点面子嘛,象征性地干了几天活。后来嘛,”他耸耸肩,努力让语气显得随意,“实在是闲得发慌,那边又管饭,我就当休了个假。看他们实在没事给我做了,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回来了。”他故意省略了日夜搬砖砌墙、清理怨灵垃圾场以及最后凑钱“赎身”的狼狈细节,努力摆出一副云淡风轻、来去自如的高人模样。

千早眨了眨眼,显然被这番说辞镇住了,语气中不禁带上一丝佩服:“原来如此……不愧是星暝大人,真是厉害。”

“小事一桩,不值一提。”星暝笑着摆摆手,随即敏锐地注意到对方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忧色与急切,“不过,看你这么急急忙忙的,是出了什么事?”他收敛了玩笑的神色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