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暝带着星焰,满脑子都是博丽鬼那张冰封的小脸和信浓村那摊糟心事,急匆匆地就往永远亭赶。他琢磨着,师匠见多识广,对付“问题儿童”总该有点压箱底的妙招吧?说不定还能再顺点安神静气的药茶回来。
然而,刚踏进永远亭那清幽雅致的回廊没多久,一阵清脆的“哗啦哗啦”声就把他拽回了现实。只见偏殿内熏香缭绕,辉夜正斜倚在软垫上,葱白的手指捻着一张玉牌,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对面,八云紫摇着那把标志性的桧扇,笑容满面,眼神却像狐狸盯着猎物。帝则乖巧(或者说装得乖巧)地跪坐在一旁,毛茸茸的兔耳朵随着洗牌的动作轻轻晃动。
“哦呀?这不是星暝君吗?还有星焰呢~”辉夜抬眼起身,“来得正好,三缺一呢,快快快,坐下!”她热情地招呼着,仿佛星暝是专程来打麻将的。
星暝嘴角抽了抽,刚想说明来意:“师匠她在……”
“永琳大人正在药房闭关钻研新方子,现在没空见客哦。”帝立刻接话,一脸天真无邪地补充道,顺便把永琳的“闭关”时间无限期延长了。
紫也适时地用扇子掩唇轻笑:“呵呵,小星暝,难得和星焰来一趟,陪我们几个消遣消遣嘛。况且……”她眼波流转,意有所指地瞥向辉夜,“辉夜可是放了话,今天你要是能赢她一把,你之前欠下的那些‘小玩意’,就一笔勾销哦~”
“小玩意”三个字被紫咬得格外清晰,星暝瞬间想起自己被辉夜赢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古董和材料,头皮一阵发麻。这诱惑……太大了!
“不过嘛,”辉夜慢悠悠地补充,“要是输了……就得免费给永琳‘打下手’一个月,随、叫、随、到哦。”她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星暝仿佛已经闻到了实验室里各种诡异药剂混合的味道,后背一凉。
紫在一旁扇着风,火上浇油:“哎呀呀,星暝你不是吹嘘牌技一向不错吗?怕什么?搏一搏,债务全消,多划算!”
星焰想起星暝平日输多赢少的光辉历史,脸上有些担忧:“主人……”
星暝看着辉夜笑眯眯的脸,紫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还有帝那假装懵懂实则肯定憋着坏的表情,心里警铃大作。这几个家伙凑一块儿,能让他赢才怪!但……债务清零的诱惑像钩子一样拽着他。他咬咬牙,一屁股坐到了空位上:“行!来就来!先说好,不许耍赖,不许用能力作弊!”
“当然当然~我们最讲牌品了。”
牌局开始。星暝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力求稳扎稳打。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泥沼。
他想做清一色,刚听牌,辉夜就“哎呀”一声,不小心把一张关键牌碰掉在地,恰好被帝“眼疾手快”地捡起来塞进了牌池深处。他想胡,紫立刻就打出一张生张,笑眯眯地喂给了辉夜一个小胡。他想做大牌,帝就会“懵懵懂懂”地打出一张极其危险的牌,逼得他要么拆牌要么放炮。
这哪里是打牌?分明是三个老狐狸联手围剿他一个!她们宁愿互相喂牌让小胡不断,也绝不让星暝有任何赢牌的机会。星暝气得牙痒痒,好几次想暗中用点“小妙招”换张牌,可一抬眼就对上辉夜似笑非笑的表情和紫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还有因幡帝那腹黑的笑容,最终他也只能硬生生憋回去。
牌桌上,辉夜和紫谈笑风生,帝“乖巧”地坐着,时不时朝星焰笑笑,气氛“融洽”得诡异。只有星暝,脸越来越黑,手里的牌捏得死紧,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架在火上烤的冤大头,债务清零的希望越来越渺茫,而给师匠当免费苦力的未来却越来越清晰。他一边机械地摸牌打牌,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我是来讨教怎么对付“问题儿童”的啊!不是来当牌桌冤大头的!师匠!永琳师匠!您快出关救救我吧!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唐土,长安城郊的景象,与永远亭的“悠闲”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八云紫的隙间精准地将博丽鬼送到了城郊一处荒废的村落附近。甫一落地,刺鼻的焦糊味和尘土气便扑面而来。残垣断壁间,野草疯长,掩不住大火焚烧后的漆黑痕迹。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在废墟间翻找着,发出低沉的呜咽。远处,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群在缓慢移动,那是失去家园、茫然无措的流民。
鬼站在一处断墙后,深黑的眸子扫过这片疮痍。这就是她日夜想要回来复仇的地方。可眼前的景象,比她记忆中的混乱更添了几分死寂。她握紧了斜挎的御币,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火焰在心底灼烧,但眼前这片破败,又让她感到一种冰冷的陌生和……更深沉的压抑。
她沿着一条被踩踏出来的小径,朝着记忆中长安城的方向走去。没走多远,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和粗暴的呵斥声。只见一队穿着破烂号衣、勉强能看出是官军制式的士兵,正围着一小群瑟瑟发抖的流民。他们不是在维持秩序,而是在粗暴地翻捡流民们仅存的那点可怜家当,看到稍值钱点的东西就往自己怀里塞。一个老妇人死死抱着一个破瓦罐,被一个士兵一脚踹倒,瓦罐摔得粉碎,里面藏着的几串铜钱滚落出来,立刻被士兵们哄抢。
鬼的脚步停住了,眉头紧紧锁起。丘八自古就不怎么受待见,有言曰“匪过如梳,兵过如篦”。流寇像梳子一样刮一遍,多少还能剩下点;而这些兵痞,像篦子一样细细篦过,连最后一点油星都不会给你留下。眼前这一幕,就是活生生的写照。
她本想制止,但这队士兵显然也发现了她。领头的那个小头目,一脸横肉,眼睛在她身上滴溜溜转了几圈,尤其是在那身干净又奇特的巫女服和清秀稚嫩的脸蛋上停留了很久,脸上立刻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嘿!哥几个,快看!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这么水灵的小娘子?”他朝同伴吆喝着,一伙人立刻丢下那些哭嚎的流民,呼啦啦地围了上来,堵住了鬼的去路。
浓重的汗臭和劣质酒气混合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贪婪气息扑面而来。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深黑的眼里没有任何慌乱,只有一片让人不安的平静。
“小娘子,一个人啊?打哪儿来啊?”小头目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试图伸手去碰鬼的脸颊。
鬼侧身避开,声音冷得像块冰:“你们是谁?”
“我们?”小头目愣了一下,随即和同伴们爆发出一阵哄笑,“哈哈哈!小娘子问得好!我们是天兵!老天爷派下来收你们这些刁民税的天兵!”他得意洋洋地挺了挺他的胸膛。
“天兵?”鬼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确认一个名词。
“就是官军!懂吗?朝廷的兵!”旁边一个瘦高个士兵不耐烦地补充道,眼神像刀一样在鬼身上剐蹭,“识相的就别乱动,跟我们走一趟!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他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鬼的目光扫过他们破烂肮脏的号衣,又看向远处那些被抢掠一空、绝望哭泣的流民,最后落回眼前这几个满眼淫邪的士兵脸上。她平静地问:“为什么不去打贼军?”
这话像戳中了他们的痛处。士兵们又是一阵哄笑,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戾气。
“打贼军?哈哈哈!小娘子真是天真!”小头目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那帮杀才凶得很!谁爱去送死谁去!咱们兄弟几个能活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就算老天爷开眼了!现在嘛……”他搓着手,一步步逼近,眼神更加露骨,“咱们就想找点乐子,快活快活!小娘子,你就从了我们吧!保证让你快活似神仙!”
包围圈越缩越小,士兵们脸上的笑容混合着贪婪,像一群围猎羔羊的鬣狗。博丽鬼彻底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天兵?不过是一群溃败的逃兵,或者干脆就是披着官军皮的地痞流寇。他们比那些明火执仗的贼军更令人作呕——至少贼军还打着旗号,而这些人,只是在乱世中彻底撕下伪装,露出最卑劣本性的渣滓。他们不去打贼军,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另一种形式的“贼”,甚至更甚。
杀人……终究和杀妖怪不同。妖怪是异类,是威胁,是巫女职责所在。而眼前这些,是活生生的人,是和她一样的……同类?这个念头在鬼脑中一闪而过,带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动摇。但下一刻,这丝动摇就被冰冷的现实碾碎了。
不杀他们,自己就会落入比死更可怕的境地。乱世之中,哪有什么道理可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看着那几只即将触碰到自己衣角的肮脏手掌,鬼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没有怒吼,没有警告,她只是猛地抬起了握着御币的右手!
咻——!
一股冰冷的灵力瞬间注入御币!那原本普通的木杆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刺骨的灵力波动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扩散开来!
围上来的士兵们脸上的淫笑瞬间僵住,被这突如其来的、超乎想象的力量惊得目瞪口呆!那小头目伸出的手更是僵在半空,一股源自本能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妖……妖怪?!”他失声尖叫,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调。
然而,鬼的回答只有一个冰冷的动作。她手腕一抖,灌注了强大灵力的御币如同最锋锐的长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毫不犹豫地朝着离她最近、也是那小头目的脖颈,狠狠抽去!
白光闪过,血光乍现!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温热的液体混杂着碎骨碎肉猛地喷溅开来,糊了旁边一个士兵满头满脸。那小头目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只剩下四肢还在无意识地抽搐。那双瞪得滚圆的眼睛里,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妈呀!真是妖怪!”
“快逃命哇!”
“妖…妖怪杀人了!!”
短暂的死寂后,是炸了锅般的鬼哭狼嚎!围上来的士兵们脸上的贪婪瞬间被极致的恐惧取代。刚才还想着“快活”的念头荡然无存,只剩下逃命的欲望。他们像一群被惊散的乌鸦,怪叫着,推搡着,转身就想四散奔逃。什么同袍情谊,在直面非人力量的恐怖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然而,在博丽鬼眼里,这些四散奔逃的身影,早已与记忆中那些在火光中狞笑、毁灭她一切的贼兵面孔重叠在了一起。复仇的火焰在胸腔里疯狂燃烧,带着一种近乎发泄般的暴戾,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逃?一个都别想逃!
“嗖!嗤——!” 御币如毒蛇吐信,精准地贯穿了跑得最慢的一个士兵的后脑勺。那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猛地向前一扑,便再无声息。
鬼的身影再次闪动。她不再局限于御币,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纤细的脚裹挟着冰冷的灵力,狠狠踢在一个试图从她身侧溜过去的士兵背脊上!
“咔嚓——!” 清脆得令人眯眼的骨裂声响起!那士兵如同被重锤砸中的麻袋,整个人向前扑倒,口中鲜血狂喷,眼见是活不成了。
“噗!噗!” 又是两声闷响。御币化作白光,如同死神的镰刀,干脆利落地斩下两颗带着惊愕表情的头颅。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断颈处涌出,染红了脚下的焦土。
一个士兵眼看逃跑无望,绝望地挥舞着豁口的腰刀,嚎叫着反扑过来:“贼老天不让老子活!老子跟你拼了!杀全家的女魔头!” 污言秽语混合着绝望的咆哮,如同受伤野兽的垂死挣扎。
另外几个被逼到绝境的士兵也被这嚎叫激起了凶性,他们不再想着逃跑,反而红着眼睛,挥舞着手中破破烂烂的兵器,如同疯狗般朝着博丽鬼扑了过来!混乱中,一个挡路的同伴甚至被自己人胡乱挥砍的刀锋劈中肩膀,惨叫着倒下,更添了几分血腥的混乱。
鬼的瞳孔微微一缩。面对这种毫无章法、纯粹依靠本能和凶性的乱劈乱砍,她反而有些措手不及。她习惯了灵力的碾压,却对这种泼皮无赖般的近身缠斗经验不足。御币一时挥舞不开,她只能凭借本能不断后退闪避,脚下有些踉跄。
“杀了她!剁了她!”
“为头儿报仇!”
“扒了她的皮!”
士兵们见她后退,凶焰更盛,攻势越发疯狂。几把豁口刀带着风声,劈头盖脸地砸下,好几次都险险擦过她的身体。一个士兵甚至瞅准她后退的空档,猛地一个前扑,试图抱住她的腿!
强烈的危机感和对这些兵痞深入骨髓的厌恶,如同火星点燃了干柴!鬼眼中厉色一闪,体内那股冰冷的灵力再也无法抑制,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毫无保留地向着四周疯狂倾泻!
“嗡——!”
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几道深邃如墨、边缘却带着诡异扭曲感的黑色光束,毫无征兆地从鬼周身爆发出来!它们并非笔直射出,而是如同狂舞的毒蛇,带着毁灭性的腐蚀气息,瞬间扫过扑来的士兵!
“嗤嗤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