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世界的喧嚣与血之湖畔的混乱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在更高、更寂寥的地方,八云紫藏身于她独有的隙间夹缝之中。
这里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流动的、仿佛由无数眼睛构成的奇异背景。紫的身影悬浮其中,姿态随意却带着全然的掌控。她并未完全闭合那道标志性的隙间,而是留着一线微不可察的缝隙,如同一个观察孔。
她的目光穿透这层空间薄膜。向上,是厚重压抑的冬夜天穹;向下,则是整个东国大地,此刻正被些许不合时宜的、斑斓的花朵点缀,在雪白底色上显得诡异又刺眼。她沉默着,金发在隙间微弱的光线下流淌着暗芒,精致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既像是在专注地观察着下方因花之异变而起的骚动,又仿佛思绪早已飘向更深远的地方。
直到另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在她身侧。八云蓝优雅地躬身行礼,五条蓬松的狐尾在隙间的微光中轻轻摇曳。
“紫大人。”蓝的声音轻柔而恭敬。
紫没有回头,视线依旧投向下方那片被“异变”搅动的土地,只是淡淡开口,声音在寂静的隙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人类那边,都被幽香的阵仗吸引住了么?”
“是的,紫大人。”蓝立刻回应,语气肯定,“寒冬时节开花,而且偏偏开在各大阴阳寮据点的附近,这简直是再明显不过的挑衅信号了。”她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对幽香力量的忌惮,“更何况,幽香大人的那些花……带着刺激妖怪凶性的力量。如今东国境内,妖怪们的攻击性明显增强了,虽然暂时还未形成大规模灾祸,但也足够让人类那边焦头烂额,疲于应付。短时间内,他们恐怕是无暇他顾了。”
紫的嘴角似乎向上弯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带着一丝预料之中的了然。
蓝继续汇报,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根据各方线报汇总,整个东国的力量,无论是京都的阴阳寮,还是地方上的僧兵、退魔师,甚至包括……”她稍稍停顿,加重了语气,“那个安倍晴明,都被调动起来,全力应对此事。”
“如此么……”紫终于缓缓收回了俯瞰的视线,紫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心思流转,最终又归于一片深邃的平静。她似乎在心中快速衡量着什么,片刻后,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呵——” 这声轻笑带着一丝决断的意味。她手中那把精致的桧扇“啪”地一声清脆合拢,动作优雅而利落。
蓝敏锐地察觉到紫细微的情绪变化和那声轻笑背后的含义,忍不住问道:“紫大人,恕我冒昧。我们原定的计划是稳妥推进,为何要临时改变,冒着被察觉的风险,用如此庞大的妖力去强行加速结界的成型呢?” 她深知这种强行加速如同走钢丝,一旦妖力波动失控或被某些存在捕捉到,后果不堪设想。
紫转过身,目光落在蓝身上,那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这一步,本就是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只有将我们的力量更深地融入、‘烙印’进结界本身,才能真正掌握它的核心,如同掌握一件活物的命脉。” 她微微停顿,扇骨轻轻敲击着掌心,发出细微的哒哒声,似乎在强调着某个重点。
“不过眼下,”紫话锋一转,眼中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锐利,“促使我提前动用这步险棋的,是咱心头那点挥之不去的忌惮。” 她抬起头,仿佛再次透过隙间的缝隙望向那片无形的巨大结界雏形。
“即便结界最终成型,要将东国如此广阔的一片土地彻底‘神隐’,从现世的版图上抹去,也需要漫长的时间去抚平空间褶皱、斩断因果联系。在这段‘褪色’的过渡期里,东国与外界,必然还会存在空间上的‘交织’与‘渗透’。”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对不可控因素的厌恶。
“但最主要的,”紫的声音陡然转冷,合拢的扇子指向下方那片被冰雪掩盖、实则暗流汹涌的大地,“咱是想借此……钓出某些藏在水底的‘大鱼’。”
蓝的狐耳瞬间竖起,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紫大人的意思是……葛叶?”
“哼,”紫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肯定了蓝的猜测,“不出意外的话,安倍晴明身上发生的种种‘诡异’——那种近乎不死性的顽强、之前动手时力量不合常理的暴涨、以及对我们行动轨迹的莫名预判——十有八九都是她在背后捣鬼!她就像一条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用安倍晴明作为他延伸的獠牙。” 紫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若继续放任她蛰伏下去,待到大结界完成的关键时刻,她跳出来搅局,那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她微微前倾身体,靠近蓝,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眼下结界即将完成最后的‘塑形’,正是最好的时机。我们乘此加速推进,将计划大大提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招,绝对不会在她意料之中!葛叶若是还惦记着她那便宜儿子,或是担心结界彻底成型后她再无插手余地……” 紫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期待的弧度,“或许这番,她就该沉不住气,亲自下场入局了!”
她合拢的桧扇在掌心轻轻一拍,发出笃定的一声轻响。
“而只要她敢露面……”紫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带着斩钉截铁的杀意,“我有绝对的把握,让她彻底失去任何翻盘的可能性!永绝后患!”
蓝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同为狐族,即便立场敌对,听到一位古老强大的同族(至少名义上如此)即将被逼入绝境甚至面临抹杀,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兔死狐悲般的感伤悄然弥漫开来。她的眼神不由得黯淡了几分,五条尾巴也无意识地轻轻摆动,透露出内心的不平静。而玉藻前大人……如今又身在何方呢?狐妖一族,早已式微太久了。
“蓝……”紫那带着洞悉一切意味的声音轻轻响起,打断了蓝的思绪,“在为那只‘狐狸’忧伤?”
蓝猛地一惊,瞬间从感伤中抽离,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升。她立刻低下头,姿态更加恭谨,声音带着一丝惶恐:“不敢!蓝绝无此意!只是……一时走神。”
紫静静地看了蓝几秒钟,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但最终,她只是轻笑一声,似乎并不以为意,反而带着点解释的意味:“放心吧,蓝。你的忠诚,咱很清楚。刚才那点情绪,人之常情罢了。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你这份伤感,恐怕是投射错了对象。那位‘葛叶’……她根本不是狐妖——我敢百分百肯定!”
蓝愕然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不是狐妖?那她是什么?为何能操纵那样强大的力量?为何又与安倍晴明扯上关系?
紫似乎看穿了蓝的疑问,继续道:“甚至说,当年千早和龙那帮家伙从外面抓回来的那只所谓管狐——是叫‘典’吧?虽然力量弱小,如今也不过是在妖怪之山那群天狗的总部里挂个闲职,做个不起眼的小参谋,没什么实权和话语权——但比起那个葛叶,典身上的狐狸味都要比她纯正一百倍!”
蓝更加困惑了:“那……葛叶她究竟是?”
紫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和冷意:“可惜啊,葛叶这女人戒心太重,行事滴水不漏。咱以前也不是没想过从那管狐的脑子里挖点线索出来。但结果嘛……”紫摊开手,“一无所获。那管狐从被带回来起就丢失了所有关键的记忆,只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片段。”
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而此时,她忽然注意到,紫的目光似乎又不由自主地投向隙间之外,眼神显得格外悠远。
“紫大人,”蓝轻声问道,带着一丝关切,“您……好像一直在望着天空和大地?”
“是啊……”紫的声音飘渺了一些,“或许妖怪活得够久之后,就总喜欢做些这种……没什么意义的事情吧。” 她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多少愉悦,更像是对漫长时光的一种无奈调侃。
她忽然摇了摇头,仿佛要将那些无谓的思绪甩开,神情重新变得专注而锐利。
“不想这些了。”紫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果断,“蓝,接下来,你的任务就是——集中全部精力,协助我完成东国大结界的最后构筑!每一个节点都必须完美无缺!同时,”她强调道,“随时准备将我的指令传达给星暝和摩多罗等人。若是出现变故,让他们即刻前来支援。”
“是!紫大人!”
……
梦幻馆外,花田边缘。
魔梨沙骑着扫帚,晃晃悠悠地从那片混乱的空间夹层里钻了出来。眼前豁然开朗,熟悉的、望不到边际的妖异花海铺展在眼前。远处,那座华丽的洋馆——梦幻馆,静静地矗立在花海中心,如同沉睡的巨兽。
“唔…总算绕出来了啊!”魔梨沙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一眼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空间。她小心翼翼地在花田边缘降落,收起扫帚。梦幻馆周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静谧,连风拂过花瓣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与她刚才经历的混乱截然不同。看着前方熟悉的洋馆轮廓,她忍不住小声嘀咕:“希望灵梦和艾丽小姐醒来之后,不会气得想把我变成烤魔女才好daze……” 想到因为自己误摘的毒蘑菇而放倒了她们,魔梨沙就觉得脸上有点发烫。幸好有神玉和玄爷在外面看着她们。
她定了定神,朝着梦幻馆的大门走去。周围倒是静谧得近乎异常。
“好安静呢……”魔梨沙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感觉有点不适应,“本来艾丽小姐是应该在这里守着大门的,现在连门番都没了。”
走到洋馆的大门前,魔梨沙伸出手,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她又试着拉了拉门环,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但门依旧紧闭。
“诶?打不开?” 魔梨沙有点纳闷,加大力气又推又拉,甚至试着念了个简单的开锁咒语,但厚重的门扉就像焊死了一样,毫无反应。“奇怪了,幽香小姐不会把门从里面反锁了吧?”
无奈之下,魔梨沙清了清嗓子,对着紧闭的大门提高了音量:
“幽香小姐!是我,魔梨沙!麻烦开下门好吗?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你daze!” 声音在空旷的花田里传出去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