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通往京都之路(2 / 2)

走在前面的“石川老师”——星暝伪装成的中年神官,闻言停下脚步,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一本正经地说:“灵梦,修行之人,心浮气躁是大忌。演武之期未至,我们早早到了,岂不惹人猜疑?况且……”他环顾四周层林尽染的秋色,语气带上几分刻意的悠闲,“这沿途风光,不正是体悟自然、沉淀灵力的好机会?急什么。”

魔梨沙骑着扫帚低空掠过,兴奋地接口道:“就是就是!灵梦你真是太没耐心了!你看这山,这树,说不定藏着什么稀有的魔法材料呢!”她手里已经攥了一把奇形怪状的石头和叶子。

爱莲小心地提着裙摆跟在星暝身边,好奇地东张西望,金发在认知干扰符的作用下显得平平无奇:“星暝先生,这里的感觉和神社周围很不一样呢……”

星焰则像是逃出樊笼一般,在众人前后左右乱窜,时而喷出小火苗燎一下树叶,时而揪住玄爷背上的水草玩,时而跟灵梦腰间的神玉打招呼。草薙剑被布裹着背在星暝身后,只能偶尔发出沉闷的嗡鸣表示存在感。

就在这看似悠闲的行进中,前方山道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沉重的脚步声。只见一支十几只妖怪组成的队伍,大摇大摆地从岔路转了出来,正正挡在了路中央。领头的两个妖怪格外显眼:一个是顶着断了一截的粗壮牛角、肌肉虬结,却因为化形失败,长了半张人脸的牛妖。另一个则是豁牙外翻、挺着大肚腩的猪妖。他们身后跟着些奇形怪状的小妖,有的扛着鼓鼓囊囊、散发着可疑腥气的麻袋,有的拿着简陋的兵器,气势汹汹,完全没把白天走在官道上的“人类”放在眼里。

灵梦立刻握紧了御币,紫眸亮起警惕的光:“妖怪?大白天的这么嚣张?”魔梨沙也赶紧降低扫帚高度,天仪球在手中微微发光。爱莲下意识地掏出魔杖准备施法。

猪妖眯着小眼,打量着这群“普通旅人”,尤其是穿着巫女服的灵梦,他咧开大嘴,发出哼哼的怪笑:“嘁,一个小巫女?带着几个老弱?正好……”他掂了掂手里的钉耙,显然是想顺手捞点“外快”或者吓唬人取乐,毕竟他们妖多势众。

然而,他身边那断角的牛妖,目光扫过伪装成神官,朝他微微一笑时的星暝时,猛地一僵!那张平凡的中年人面孔在他眼中似乎模糊了一下,与某个深埋于恐惧记忆深处的银发身影重叠了!

“大……大……!”牛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他猛地反应过来,狠狠一巴掌拍在还在哼哼唧唧的猪妖后脑勺上,力道之大差点把猪妖拍趴下。

“蠢货!闭嘴!”牛妖的声音都在发抖,他顾不上猪妖的痛呼和懵逼,连滚带爬地冲到星暝面前,庞大的身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碎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大、大人恕罪!小的们有眼无珠!冲撞了您和您的同伴!该死!实在该死!”牛妖的声音带着哭腔,巨大的身躯筛糠般抖动着,断角在地面上蹭得沙沙响。他身后的山猪妖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同伴这副吓破胆的模样,也意识到踢到超级钢板了,跟着噗通跪下,獠牙打颤,哼哼唧唧地求饶。其他小妖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哗啦啦跪倒一片,连扛着的麻袋都掉在地上,里面隐隐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和更刺鼻的腥气。

星暝脸上那副神官的平和表情丝毫未变,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像是感慨,又像是自嘲。他微微抬手,示意牛妖不必磕头了,声音平淡无波:

“起来吧。多年不见,居然在这里当上‘头领’了?”他的目光扫过那几个鼓胀的麻袋,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那袋子里面……是肉吧?”

“轰!”

一股沉重如山的威压骤然降临,并非刻意释放的杀气,而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与浩瀚经历的绝对碾压感,如同整片天空都压了下来。牛妖和猪妖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血液瞬间冻结。

完了!他们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人肉……这位大人最厌恶的想必就是这个!当年……当年那些触怒了他的大妖是什么下场?连灰都没剩下!这次绝对在劫难逃了!两妖面如死灰,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绝望地再次重重磕下头去,准备迎接雷霆之怒。

然而,预想中的毁灭并未降临。

星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这群在夹缝中挣扎求存、遵循着弱肉强食本能的妖怪,眼中那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风里。

“走。”他吐出一个字,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都走吧。”

峰回路转!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淹没了牛妖和猪妖,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一下后,才爆发出语无伦次的感激涕零:

“谢、谢大人不杀之恩!!”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小的们这就滚!这就滚!绝不再污您的眼!”

两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地招呼着吓傻了的小妖们,连地上的麻袋都不敢再捡,如同被恶鬼追赶般,慌不择路地冲进路旁的密林深处,枝叶剧烈晃动,伴随着惊恐的喘息和碰撞声,迅速远去,留下一地狼藉和刺鼻的血腥味。

直到妖怪们彻底消失,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才完全散去。灵梦这才松开紧握御币的手,手心全是汗。她几步跑到星暝身边,紫水晶般的眸子里充满了困惑和不解:

“师父!为什么放他们走啊?”她指着地上渗血的麻袋,小脸气得鼓鼓的,“他们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还带着……带着那种东西!”

爱莲也怯生生地开口,小脸煞白:“星……石川老师,那些妖怪好可怕……他们吃……”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

魔梨沙收起天仪球,落在灵梦身边,红眉毛拧在一起:“就是!石川老师,您刚才那一下明明可以……”她比划了个爆炸的手势,显然对星暝的“仁慈”很不理解。

星暝沉默着。山风吹动他水干服的衣摆,也吹拂着他伪装下的银发。他望着妖怪们消失的方向,那片山林仿佛还残留着他们惊恐的气息。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带着神官石川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但声音却透出一种与伪装截然不同的、仿佛沉淀了无尽时光的疲惫与苍凉:

“我……没有立场这么做。”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更没有资格。”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过了眼前的众人,投向了某个并不遥远,也不模糊的过去,那里或许有血与火,有无法挽回的遗憾。

“一个……正在犯下最大之恶的人,”星暝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冰冷,“还有什么必要,为了自己这点泛滥的‘善心’,去忸怩作态呢?”

灵梦张了张嘴,还想追问“最大之恶”是什么,但看着星暝那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的侧影,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魔梨沙和爱莲面面相觑,更加茫然了。就连神玉都是倍感费解——玄爷索性干脆不去思考。

只有飘在星暝身边、火焰都蔫了几分的星焰,以及星暝背后剑袋里,那柄突然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的草薙剑,似乎隐约触碰到了主人话语边缘那深不见底的沉重。他们都记得,几十年前,那位名为“博丽鬼”的巫女……那是星暝心中一道从未真正愈合的伤疤。他总说释然,可那件事的影响,早已刻进了骨子里。星焰悄悄飞近了些,用小脑袋蹭了蹭星暝垂下的手背,试图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草薙剑则在袋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悠长而沉重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