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老陈给的地址,张大山没有立刻前往。天色已晚,贸然去拜访一位素未谋面的收藏者并非明智之举。他决定先回出租屋,好好消化一下父母无意中提供的宝贵线索,并规划下一步行动。
回到那间熟悉的、带着香烛和淡淡阴冷气息的屋子,张大山首先检查了一下床头柜上的煞气砖和杀猪刀。刀身依旧黯淡,但仔细感知,能发现那黑红色的氤氲之气与刀身的融合似乎深入了一丝,刀体内部仿佛有极其微弱的能量在缓慢流转。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但距离恢复战力还遥遥无期。
他将那根用红布包裹的“戏魂梆”取出,放在桌上。梆子静悄悄的,不再散发强烈的意念冲击,但拿在手中,依然能感觉到一种内敛的、与远方某处隐隐共鸣的悸动。
“老潘,我父母说的‘煞戏’和‘关键转折点’,你怎么看?”张大山在心中问道。
潘舜沉吟片刻,回答道:“令尊令堂所言,虽为梨园旧闻,却暗合天道至理。戏曲凝聚众生心念,尤以悲欢离合、冤屈愤懑之情绪最为炽烈。《林冲夜奔》一出,怨气冲天,若真有灵异凭此而生,其核心必与戏文中林冲信念崩塌、手刃仇敌、乃至最终被逼落草之重大转折息息相关。寻得此‘节点’,或以相应之法‘演’之,或许真能扰动乃至破解‘伶魂’之力之根本。”
“演?”张大山捕捉到这个字眼。
“不错。”潘舜肯定道,“此等由‘概念’而生之怪异,往往亦需以‘概念’克之。强攻恐难奏效,巧解或见奇功。令堂提及‘特定板眼’与‘对应唱腔身法’,便是此法之具体体现。”
“嘿嘿,说得玄乎,不就是陪那鬼东西唱对台戏嘛!”葫爷插嘴道,“爷虽然不懂你们那咿咿呀呀的调调,但要是打架,爷绝对顶在前面!”
张大山若有所思。看来,解决问题的关键,或许真的不在于硬碰硬的消灭,而在于一种更巧妙的“破解”或“疏导”。这需要他对《林冲夜奔》这出戏有更深入的理解,尤其是找到那个所谓的“关键转折点”以及对应的、可能蕴含特殊意义的表演方式。
第二天一早,张大山便按照老陈给的地址,找到了那位专收戏曲旧物的收藏者住处。那是在老城区一个僻静的院落外,青砖灰瓦,透着股年头的沉淀感。
敲响门环后,出来开门的是一位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身形清瘦的老者,穿着朴素的中山装,气质儒雅。
“请问是李老先生吗?陈叔介绍我来的。”张大山客气地说明来意。
老者打量了他一下,点点头:“哦,老陈介绍的啊,进来吧。”
院落里堆放着不少旧家具、瓷器,但收拾得井井有条。主屋更是如同一个小型的戏曲博物馆,博古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脸谱、戏服、道具、乐器,墙上挂着泛黄的剧照和戏单,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木头特有的味道。
张大山说明来意,想找关于《林冲夜奔》的老本子和相关物件。
李老先生扶了扶眼镜,慢悠悠地说:“《林冲夜奔》啊……是有一些。”他走到一个靠墙的木柜前,打开柜门,里面是码放整齐的、用牛皮纸包裹的线装书和一些零散物件。
“这些都是从一个清末民初的戏班子流出来的,班子后来散了,东西也七零八落。”李老先生一边翻找一边说,“《林冲夜奔》的本子有好几个版本,有的全,有的残。哦,这里还有个当时武生用过的‘酒壶’道具,虽然是假的,但据说那位武生擅演林冲……”
张大山心中一动,接过那个看起来颇为陈旧的、木质包铜皮的仿古酒壶。入手微沉,似乎并无特异。但当他运转一丝微弱的纯阳气血感知时,却隐约察觉到酒壶内部残留着一丝极其淡薄、却异常精纯的“英武不屈”之意念!这并非灵体,更像是那位不知名武生常年演林冲,将自身对角色的理解和精神气魄,浸染到了这随身道具之上!
“老先生,这个……我能看看吗?”张大山强压激动。
“随便看,小心别弄坏了就行。”李老先生不以为意,继续翻找着,“哦,找到了,这个是当时班主手抄的《林冲夜奔》总讲,比较全,旁边还有几页单独的散页,好像是关于‘雪夜上梁山’一折的详细身段记录和备注……”
张大山如获至宝,先是小心地将那武生酒壶放在一旁,然后接过那本泛黄脆弱的线装书和那几页散页。他小心翼翼地翻看着,尤其是那几页关于“雪夜上梁山”的备注。
纸张上的字迹娟秀中带着力度,记录着身法步法,还有一些用朱笔写下的、看似随意实则可能蕴含深意的标注。比如在某句唱词“专心投水浒,回首望天朝”旁边,写着“回望需带三分不甘,七分决绝,眼神如电,身如磐石,此处乃‘断念’之关隘,梆声需疾转缓,如心绪挣扎……”;又在林冲于山神庙怒斥陆谦后,准备踏雪前行时,标注“此一步踏出,再无回头路,身法需沉凝如山岳,却又隐含奔雷之势,所谓‘煞气初成’,伴奏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