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和徐航的日常生活节奏骤然加快。他们迅速报名了下一轮的考试,算时间,已经非常紧张。从那天起,他们的生活变成了宿舍、教室、图书馆、食堂四点一线的单调循环,而图书馆无疑成为了他们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
他们占据了图书馆一个僻静角落的两个固定座位。桌面上,很快被各种厚重的备考书籍所淹没:砖头一样的《GRE词汇精选》(红宝书)、厚厚的《GRE官方指南》、《托福考试全真试题集》……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油墨的味道,以及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奋斗气息。
攻克GRE词汇是第一道鬼门关。林雪拿着一本已经被翻得毛了边的“红宝书”,嘴里不停地念念有词:“abion, 放弃;aberrant, 异常的;abeyance, 中止……” 她尝试了各种记忆法:词根词缀、联想记忆、制作单词卡片……常常因为一个长得稀奇古怪、含义拗口的单词而眉头紧锁。徐航则更倾向于通过大量阅读英文技术文献和学术论文来积累词汇,但面对GRE考试中那些刻意刁难的类比和反义词题目,也不得不回归到机械记忆和题海战术。
除了词汇,逻辑和阅读更是对思维模式的巨大挑战。GRE的阅读文章涉及天文、地理、生物、历史、文学评论等各个领域,思想深邃,句式复杂。林雪常常需要反复阅读好几遍,才能理清其论证逻辑。而逻辑部分那些绕来绕去的题目,更是让她和徐航时而茅塞顿开,时而百思不得其解,两人经常为了一个逻辑题目的解法低声争论许久。
托福考试相对侧重于语言的实际运用能力,但听力部分快速的学术讲座对话、口语部分有限的准备时间和严格的表达要求、写作部分的综合任务,同样不容小觑。他们戴着耳机,反复听着TPO(托福在线练习)的录音,模仿跟读,训练自己的语感和反应速度。
熬夜成了家常便饭。图书馆的闭馆铃声往往不是一天的结束,而是转战通宵自习室或回宿舍挑灯夜战的开始。台灯下,是两人伏案疾书或凝神思考的身影,手边放着浓茶或咖啡用以提神。困倦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有时看着书上的字母都会开始模糊、跳舞,他们就用力掐自己一下,或者站起来走动几步,用冷水洗把脸,然后继续回到题海之中。
这不仅仅是智力的比拼,更是意志力的磨砺。会有沮丧的时刻,当做题错误率居高不下时;会有焦虑的时刻,当想到竞争对手们同样在拼命时;也会有自我怀疑的时刻,当身心俱疲,不确定这条路是否真的值得时。
但他们彼此扶持,成为了对方最坚实的依靠。当林雪被一堆抽象难懂的词汇搞得心烦意乱时,徐航会递上一杯温水,用他理科生的冷静帮她分析记忆技巧;当徐航对一篇晦涩的文学评论阅读感到束手无策时,林雪会凭借她更好的文科底蕴,耐心地帮他梳理文章脉络和作者观点。他们互相修改练习的作文,挑剔地指出彼此的语法错误和逻辑漏洞;他们模拟口语考试,互相提问、点评。
在准备标准化考试的同时,另一场同样重要甚至更为关键的“软实力”战役也同步打响——撰写个人陈述和联系导师、准备推荐信。
林雪的个人陈述修改了不下十稿。她将自己对中国加入WTO的思考、对全球化规则与中国发展路径的观察、以及渴望深入经济学理论源头学习,最终回国贡献力量的强烈动机,融入了文字之中。她力图在有限的篇幅内,展现出一个既有国际视野、又心怀家国的中国新一代学子的独特形象。她反复推敲每一个用词,确保既能准确表达思想,又能符合西方学术界的阅读习惯。
徐航则更侧重于展示他扎实的技术功底、在实验室的项目经历以及对未来技术趋势的洞察。他的文书逻辑严谨,数据翔实,充分体现了一个工科生的理性与务实。
他们通过网络搜索教授信息,阅读教授的论文,精心撰写“套磁”邮件,希望能引起心仪导师的兴趣。同时,他们也开始小心翼翼地联系本校的教授,请求他们撰写推荐信。这又是一场关乎人际交往和自我展示的考验。
那段日子,他们的生活中仿佛只剩下了一件事:申请。所有的娱乐活动都被取消,所有的社交都被压缩到最低限度。他们像是上了发条的陀螺,围绕着GRE、托福、文书、推荐信这几个轴心,高速旋转着。疲惫写在脸上,但眼中却燃烧着一种为目标而奋斗的炽热光芒。
当最后一份申请材料通过初兴的网上申请系统提交出去,或者将厚厚的纸质材料包裹寄往大洋彼岸后,那种极度的紧张和忙碌才暂时告一段落。林雪和徐航站在邮局门口,看着载着他们希望和梦想的邮件被收走,都有一种虚脱般的感觉,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和充满期待。
他们知道,这只是一个序幕。他们的人生,即将因为这一个共同的决定,而开启一段跨越太平洋的“双城记”。他们将从熟悉的“北京时间”,暂时切换到陌生的“美国东部时间”。这不仅是他们个人成长的关键一步,更是中国在融入世界进程中,无数优秀年轻人用脚投票、通过走出去来寻求更强起来的人生轨迹的一个缩影。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的新大陆?怎样的新鲜、挑战与疏离?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但他们都已做好了准备,去迎接那即将到来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