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眼神灼灼地看着徐航:“我感觉,国内正处在一个巨变的前夜,到处都是机会,也到处都是挑战。这种身处历史洪流中心的感觉,这种可能亲手参与塑造未来的可能性,对我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留在这里,或许起点低一点,道路曲折一点,但每一步都可能踩在时代最敏感的脉搏上。”
这是林雪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深入地表达她内心的挣扎与倾向。与徐航倾向于去技术源头“取经”不同,她更渴望留在中国经济转型的“现场”,做一个亲历者和参与者。
徐航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能感受到林雪话语中的激情与那份深沉的家国情怀。这与简单的爱国主义不同,这是一种基于理性分析和价值认同后,产生的强烈参与感和责任感。
“我明白你的想法。”徐航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凉,“三条路,没有绝对的对错。外企路径是快速的国际化;出国路径是深度的专业化;而国内路径,可能是更具挑战性的本土实践与全球化视野的结合。关键在于,哪一条路更符合你内心的价值排序,更能让你感到充实和有意义。”
他顿了顿,提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但是,雪儿,如果你选择留在国内,具体做什么呢?拒绝摩根斯顿的实习,意味着放弃了那条最顺畅的通道。直接就业,以你现在的背景,未必能找到比摩根斯顿更好的平台。而国内的研究生……学术环境和资源,与国外顶尖大学相比,还是有差距的。”
这正是林雪犹豫的核心。理想很丰满,但现实的选择却需要具体的落点。她渴望参与国内的巨变,但以何种身份、何种方式参与,才能最大化地发挥她的价值,同时不辜负她多年的寒窗苦读和北大的平台?这是一个需要具体答案的问题。
“我还没想好具体做什么。”林雪坦诚地说,眉头微蹙,“也许可以关注一下国内那些有潜力的、正在走向国际的民营企业?或者,像发改委、商务部这类政策研究部门?甚至……有没有可能,将出国深造和最终回国发展结合起来?用几年时间在海外积累知识和人脉,但目标始终明确地指向回国参与建设?”
这个想法让她眼前一亮,仿佛在迷雾中看到了一条若隐若现的小径。
“你是说……出国,但不是为了留在那里,而是为了更好的回来?”徐航若有所思。
“嗯。”林雪点了点头,眼神逐渐坚定起来,“如果出去,目的就不是为了融入那个体系,而是为了深入观察、学习和理解它,最终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于我们自身的发展。这或许能解决‘悬浮’的问题,也能弥合‘错过现场’的焦虑。”
这个思路,将“出国”与“回国”从对立的选择,变成了一种有目的的、前后衔接的战略。它似乎在一定程度上调和了林雪内心的矛盾。
“但这个目标需要更清晰的规划和更强的定力。”徐航提醒道,“毕竟,国外的环境和机会,本身就具有很强的吸引力,很多人出去之后,最初的设想都会发生变化。”
“我知道。”林雪深吸一口气,“所以这更需要想清楚,我出去的‘初心’到底是什么。”
两人的长谈,从具体的选择,深入到价值观的探讨,又回归到可能的路径设计。他们权衡着个人发展的最优解与内心那份不自觉的家国情怀,分析着不同选择背后的机遇与风险。这是一种“甜蜜的烦恼”,是时代赋予他们这一代顶尖学子的幸运——他们拥有了前辈们难以想象的多元选择权。
夜色渐深,湖边的凉意更重了。他们关于未来的讨论暂时告一段落,并没有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但经过这番深入灵魂的交流,彼此的想法都更加清晰,也更能理解对方的考量。
“无论我们最终选择哪条路,”徐航握紧了林雪的手,语气坚定,“我相信,我们都能在自己选择的领域里做出成绩。而且,真正的感情,应该能经得起不同道路的考验,对吧?”
林雪回握住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她知道,今晚的谈话只是一个开始。摆在他们面前的,不仅仅是个人的职业选择,也可能关乎他们未来关系的走向。这个十字路口,考验着他们的智慧,也考验着他们的情感。
而在林雪心中,那条“出国深造-学成归国”的路径,正变得越来越清晰。她需要时间去进一步验证这个想法,需要去了解申请海外名校的具体要求,需要去评估这条路径的现实可行性。一个关乎GRE、托福考试,关乎个人陈述和推荐信的、全新的奋斗蓝图,正在她的脑海中缓缓勾勒出最初的轮廓。那将是一段需要投入全部心力的新征程,也是一段跨越重洋的“双城记”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