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团圆如同节日绽放的烟花,绚烂而短暂。随着开学日期的临近,离别的愁绪与对未来的憧憬,开始在林家老屋悄然弥漫。为林雪准备行装,成了全家总动员的头等大事,这个过程本身,就像一场浓缩了家庭情感与时代观念的仪式。
周文瑾和赵庆兰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忙碌起来。家里的缝纫机被重新启用,“哒哒哒”的声音响个不停,那是赵庆兰在给女儿赶制几件贴身的棉布睡衣和衬衣,用的是最柔软吸汗的布料。周文瑾则一头扎进了厨房和集市。
行囊从一个最大的帆布行李箱,扩展到了还需要加上几个结实的编织袋。
“妈,够了够了,北京什么买不到啊?”林雪看着奶奶还在往一个袋子里塞家乡的腊肉、熏鱼和自家晒的干菜,忍不住劝阻。
“外面的哪有家里的好!北京东西多贵啊!能带一点是一点!”周文瑾不容置疑,又小心翼翼地将一瓶自己腌的酱菜用好几层塑料袋包好,塞进角落,“想家的时候,就吃点家乡味。”
赵庆兰则细心地准备着生活用品:崭新的毛巾、牙刷、肥皂、针线包、常用药品……甚至还有一大卷卫生纸。“学校发的哪有自己准备的用着舒服?”
她们恨不得将整个家都塞进林雪的行囊里,用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物质,来填补女儿(孙女)离家后那份看不见的空虚与担忧。那鼓鼓囊囊的行李,装的是长辈基于过往生活经验形成的、最朴素的关爱——怕她饿着,怕她冻着,怕她在外受委屈,怕她不会照顾自己。
与母亲和奶奶事无巨细的物质准备不同,林卫东给予女儿的,更多是精神上的支持和建议。
在林雪整理书籍和笔记时,林卫东走进她的房间,将几本厚厚的、有些年头的英汉技术词典和一本《基础算法》放在她桌上。“这些,你可能会用到。虽然学校里肯定有更新的,但这些是我用惯的,上面有些笔记,或许能给你点启发。”
他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女儿忙碌的背影,缓缓开口:“到了大学,和高中不一样了。没有人会天天盯着你学习,更多要靠自觉。”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为深沉,“好好学习,这是根本。但也不要只知道埋头书本。北京是首都,是大地方,有机会……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接触不同的人,了解社会正在发生的变化。开阔眼界,同样重要。”
“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这句话与当年林向洋离家时那种纯粹的“闯荡”不同,它带着一种鼓励探索、拥抱开放的意味,是林卫东这一代知识分子在时代变迁中形成的、更为理性和开放的教育观。
最让林雪感到意外和触动的,是祖父林瀚章。
临行前夜,一家人坐在客厅里做最后的叮嘱。林瀚章一直沉默地坐在他的老位置上,听着周文瑾和赵庆兰絮絮叨叨的嘱咐,看着林卫东对女儿的殷切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