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师傅看着自己掌心的鲜血，眼神中闪过一丝愕然和了然的复杂情绪，随即，那支撑了他一辈子的强悍意志仿佛瞬间被抽空。他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轻响，眼睛向上一翻，高大的身躯如同被砍断的橡树，直挺挺地、毫无生气地向后倒去！
“师傅——！”
小山东眼疾手快，狂吼一声，猛地扑上前，用自己年轻强壮的身体险险垫住了倒下的石师傅，避免了后脑勺直接撞地的惨剧。其他工友也瞬间慌了神，围了上来。
“师傅！师傅！您醒醒！您别吓我啊！”小山东半跪在地上，抱着石师傅软瘫的身体，看着师傅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以及嘴角残留的刺目血迹，这个平日里硬朗的汉子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音拼命呼喊。
车间里瞬间乱作一团。机器的轰鸣声仿佛都黯淡了下去。
“快！快去叫厂医！”
“抬担架！快拿担架来！”
“让开！都让开！通风！”
工友们手忙脚乱却又极其小心地将石师傅抬上担架。小山东一路紧紧握着师傅冰凉粗糙的手，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喊着：“师傅！师傅！您挺住！马上就到医院了！您千万挺住啊！”
呼喊声带着无尽的恐慌和哀求，回荡在厂区道路上，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心中骇然。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开：“石师傅不行了！”“吐血晕倒了！”“抬往医院了！”
曾经能徒手感知毫米级误差、能用眼睛判断炉温、能凭经验解决专家都头疼的技术难题的“铁人”，此刻如同燃尽的烛火，虚弱地躺在简易担架上，生命的气息微弱得令人心碎。他毕生的精力、技艺和忠诚，似乎都随着那口呕出的鲜血，一同流逝了。
他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职工医院。得到消息的周文瑾早已做好准备，带着医护人员等在了急诊室门口。当她看到被工友们抬进来、面无血色、昏迷不醒、嘴角还残留着血渍的石师傅时，即使见惯了病痛的她，心也猛地沉了下去。
这位老工匠，不仅是厂里的瑰宝，更是丈夫林瀚章极其敬重的良师益友，是看着林卫东长大的长辈。她立刻指挥进行抢救，脸色凝重无比。
小山东和几个工友被挡在了抢救室外，个个面如土色，焦灼地踱步，拳头攥得死死的，恨不得自己能替师傅承受这份痛苦。走廊里弥漫着不祥的寂静，只有抢救室内传来的微弱器械声和医护人员急促的低语。
那具曾经蕴藏着共和国早期工业全部坚韧与智慧的躯体，此刻正躺在无影灯下，进行着一场无比艰难的生命保卫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