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放心,县长,我随时待命,随叫随到。”我应得干脆。
除夕当天,我提着年货坐上了回老家的班车。
窗外的田野村庄依旧熟悉,但年味儿却被一种无形的紧张冲淡了。好些村口拉起了醒目的红色横幅,上面写着“外地返乡人员请主动登记”、“劝阻串门拜年”之类的标语,透着几分生硬和戒备。
得益于我“县长联络员”的身份,我们唐洼子村的村支书年前还特意来家里坐了一会儿,言语间的客气与往年不可同日而语,甚至还隐晦地表示,家里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权力的附加值,在这种细微处体现得淋漓尽致。
原本青禾县教育局李明远副局长组织的年终饭局,也因这疫情形势严峻,主动打电话来取消了,在电话里还感慨“形势逼人啊,林秘书也要多保重”,省了我一番虚与委蛇的功夫。
在家炕头还没坐热乎,大年初二晚上,手机就跟催命似的响了起来,打破了乡村夜晚的宁静。来电显示是府办值班室,我的心猛地一沉。
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而紧张:“林秘书!紧急通知!所有指挥部成员单位负责人、委办府办全体人员,取消一切休假,明天早上八点半前必须全部到岗!省里下了死命令,全面进入战时状态!”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没半点犹豫,对上父母担忧的眼神:“爸,妈,单位有急事,疫情命令,我得立刻回去。”
母亲的眼圈当场就红了,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句:“娃啊,一定要小心……”父亲叹了口气,默默帮我收拾东西:“公家的事大,路上当心点。”
天蒙蒙亮,我便戴着厚厚的口罩,踏上了返程的早班车。
此时的河清县城,已经变了样。主要路口设了体温检测点,街上行人稀少,个个都戴着大口罩,神色匆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紧张。
回到府办,那气氛更是绷紧到了极致。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急促的脚步声、压低的交谈声混杂在一起。张振国主任已经几天没回家,吃住都在办公室,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我立刻扔下行李,投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我敏锐地发现,由于信息源多头报送,指挥部领导获取的信息往往滞后、零散甚至相互矛盾。这无疑会影响决策效率和准确性。
我立刻找到张县长,主动请缨:“县长,现在信息比较乱,我建议每天固定时间,汇总各条线、各乡镇的最新动态、数据、问题和建议,形成一份《疫情防控每日要情》,一早送到您和景书记案头,便于快速掌握全局。”
张县长正被海量信息困扰,闻言眼睛一亮:“好主意!这件事就交给你,要快,要准,要精炼!”
得到尚方宝剑,我立刻行动起来。充分发挥自己善于梳理和文字提炼的特长,建立了一个简单的信息汇集机制,将各方报来的情况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归纳出最新疫情、管控措施、物资储备等几个板块,形成一份条理清晰、重点突出的《疫情防控每日要情》。
这东西很快显示出它的价值,不仅张县长倚重,连景书记也在一次指挥部会议上点名表扬,并要求每日下发到所有成员单位,成为了疫情防控决策的重要参考。
大年初五,晚上十一点多,我刚整理完第二天县长办公会的材料,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出租屋,只想赶紧洗漱,把自己扔到床上。
放在枕边的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尖锐响起,屏幕上跳动着“张县长”的名字。这个时间点来电,绝非寻常,难道是出现大规模疫情了?还是哪个隔离点出了乱子?
我瞬间睡意全无,一把抓过手机,按下接听键:“县长!”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张县长一贯沉稳的声音,而是带着一丝罕见的焦急:“林涛,睡了吗?方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