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溅出密密麻麻的水花,像无数只眼睛在眨动。林野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泛白,雨刮器左右摆动,刮掉一层水汽,又立刻蒙上更厚的一层,前方的路变得模糊不清,像被泡在水里的旧照片。
苏九璃把车窗降下条缝,潮湿的风灌进来,带着股消毒水和铁锈混合的怪味。“二十年前的精神病院,比现在邪门十倍。”她的声音被风声撕得有些碎,“我奶奶以前是那儿的护工,说那时候的病人晚上从不睡觉,都扒在铁栏杆上往外看,嘴里念叨着‘齿轮转了,该收骨头了’。”
林野的视线落在倒车镜上,镜中映出的后车窗玻璃上,不知何时凝出层白雾,上面有个模糊的手印,五指张开,像刚有人按过。他没作声,只是把空调开到最大,热风“呼呼”吹着,却驱不散那股渗入骨髓的凉意。
“魏明山来的第一个月,就死了三个病人。”苏九璃往椅背上靠了靠,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的卡扣,“都是在电疗室,姿势跟最近死的护工一模一样,四肢拧成麻花,脸上挂着笑。当时没人敢查,都说他们是‘疯病发作,自己拧断了骨头’。”
“哪有自己拧断骨头还笑的。”林野嗤笑一声,方向盘猛地打偏,避开路上的一个水洼。水洼里的倒影晃了晃,映出的车后座上,似乎多了个穿白大褂的影子,手里拿着根细长的针管,针尖闪着冷光。
他踩了脚刹车,回头看时,后座空荡荡的,只有阿吉昨天落下的半袋薯片,包装袋被风吹得“哗啦啦”响。苏九璃的脸色有些发白:“你也看到了?”
林野没回答,重新发动车子。他想起沈青日记里的一句话:“疯病是会传染的,尤其是在电疗室的蓝光下,连影子都会跟着发疯。”魏明山当年用的哪是什么“治疗手段”,分明是在养鬼——用病人的恐惧和痛苦喂出来的厉鬼,听话时是工具,失控时就是索命的刀。
“参加当年调查的人,死得更蹊跷。”苏九璃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什么听见,“有个刑警队长,在自家浴缸里淹死了,可浴缸里根本没放水;还有个法医,半夜在解剖室里被‘自己’的手术刀划开了喉咙,监控拍不到第二个人……最后案子不了了之,档案锁进了保密柜,钥匙据说被魏明山带走了。”
林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急促的节奏。魏明山带走的恐怕不是钥匙,是那只被他养熟了的厉鬼。现在这只鬼杀了这么多护工,是在替魏明山清理痕迹,还是在……寻找什么?
车驶过一座老桥时,收音机突然自己响了。滋啦的电流声里,传来个女人的笑声,尖细得像指甲刮玻璃:“不听话的齿轮,要被拆掉哦……”
林野一把关掉收音机,后视镜里的后车窗玻璃上,那个手印变得清晰了,指缝里渗出些暗红的液体,顺着玻璃往下淌,像未干的血。
“普通手段对付不了它。”苏九璃的声音带着颤,“玄机子说过,被活人养大的厉鬼,身上带着养主的气息,杀了它,养主也会受反噬。可魏明山要是还活着,怎么可能任由它乱杀人?”
这正是林野想不通的地方。他掏出手机,通讯录里“阿九姐”三个字在屏幕上泛着淡淡的红光。这个上辈子的妻子,如今以人类模样陪在身边的红衣女鬼,或许是唯一能看透其中关窍的人。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阿九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却透着股洞悉一切的冷:“在精神病院遇到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