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儿。”范晴的声音发紧,“梦里的我推开门,里面……”
林野没让她往下说,抬手推开了门。
一股浓烈的腥甜气扑面而来,像打翻了的胭脂盒,却比胭脂多了股腐味。手电光扫过屋内,林野的呼吸猛地顿住——
这是间不大的石室,四壁砌着青砖,却被人用黑瓷片贴满了。瓷片大小不一,拼出一张张人脸,眼睛的位置嵌着玻璃珠,在光线下闪着幽光,竟全是村里失踪的人!王窑匠的脸在最中间,瓷片裂了道缝,像被人用指甲抠过;范守义的脸在右下角,嘴角的瓷片翘起来,露出后面的青砖,像在笑。
地上堆着些破烂的衣物,蓝布衫、粗布裤,都是那二十个死者的。衣物堆里插着些黑瓷碎片,尖端朝上,像无数把小刀子。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摆着尊半人高的黑瓷像,身形是个少年,正是王窑匠的儿子,可瓷像的脸却被人敲碎了,换成了块带血的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替身”二字。
“这是……”阿吉的声音变了调,手电光抖得像风中的烛火。
林野的目光落在瓷像脚下。那里有圈暗红色的印记,像血渍渗进石缝里,形状竟和开窑匙的轮廓一模一样。他突然明白范晴的梦——井里的“另一个我”,根本不是范晴,是被封在瓷里的王窑匠儿子,在指引他们找真正的“钥匙”。
“这尊瓷像……”苏九璃的声音发沉,“是用那二十个人的骨灰混的瓷土。”
范晴突然捂住嘴,蹲在地上干呕起来。地上的衣物里,有件蓝布衫的衣角绣着半朵牡丹,和她手里的帕子一模一样——是她爹的。
林野走到石台前,指尖拂过瓷像破碎的脸。碎瓷片下露出的不是陶土,是些灰白色的絮状物,像陈年的骨灰。他摸出怀里的开窑匙,对准瓷像脚下的印记,轻轻放了上去。
瓷片刚接触石台,整间石室突然“咔哒”响了一声,像有什么机关被触动。四壁的瓷片开始渗水,玻璃珠做的眼睛里滚出浑浊的液滴,顺着瓷片往下流,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泛着黑红色。
“快走!”陆疤拽起范晴,“这地方要塌了!”
林野最后看了眼那尊瓷像。开窑匙与印记严丝合缝,接触的地方正慢慢渗出白烟,像烧红的铁遇了水。他转身跟着众人往通道外跑,身后的“咔哒”声越来越密,像是无数瓷片在碎裂,又像是有人在暗处磨牙。
跑出枯井时,林野回头望了一眼。月光下,那口井像突然活了,井口的青石正在往下陷,石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井底爬出来,带着满室的碎瓷和血渍。
范晴的帕子掉在了地上,被风吹着往井边滚。林野想去捡,却被阿霜拉住。
“别碰。”她的声音冷得像冰,“那帕子上的牡丹,刚才在石室的瓷片上见过。”
林野猛地顿住。风吹过乱葬岗,卷起地上的黑泥,打在脸上冰凉。他知道,刚才那间石室不是终点,真正的恐怖,藏在那些渗血的瓷片背后,藏在即将被唤醒的老窑深处。
而那尊被补好脸的黑瓷像,此刻或许正站在石台上,对着空无一人的石室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