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不知好歹！”
“让你他妈的嘴硬！”
拳脚如同沉重的冰雹，无情地落在身上，传来一阵又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感觉骨头都要被打断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难以忍受的疼痛。
凌云只能本能地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抱着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保护着自己相对脆弱的要害部位。
他想反抗。身体里，似乎还有一丝残存的、属于过去的骄傲和血性，在灵魂深处微弱地叫嚣着，不能就这样被打倒，不能就这样认输！
他挣扎着，试图在暴风骤雨般的殴打中找到一丝空隙，想要站起来，想要推开这些施暴者。
可是，他那点微弱的力气，在三个壮年乞丐的疯狂围殴下，实在渺小得可怜。
每一次徒劳的挣扎，换来的，都是更加凶狠、更加密集的拳脚相加，如同碾碎一只试图反抗的蝼蚁。
很快，他就被打得彻底失去了力气，连抬起手臂都变得无比艰难。意识，在清醒的剧痛和模糊的昏沉之间反复拉扯、沉浮。剧烈的疼痛，深入骨髓的饥饿，刺透灵魂的寒冷，还有那铺天盖地、令人窒息的屈辱感……
所有的感觉，都混杂在一起，如同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让他感觉自己正身处无间地狱的烈火之中煎熬。
“妈的，弄脏老子的鞋了！把他拖到那边泥地里去！让他好好清醒清醒！”矮胖乞丐看着凌云身下渐渐晕开的血水和泥浆，恶狠狠地朝旁边一个更大的泥泞水洼一指。
高瘦乞丐和独眼龙立刻会意，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两人一左一右，粗暴地架起如同破布娃娃般瘫软的凌云，毫不费力地将他拖到了旁边那片更深、更浑浊的泥泞水洼里。
“噗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
凌云被两人像丢弃垃圾一样，狠狠地扔进了冰冷的泥水中央。
浑浊冰冷的泥水，瞬间汹涌地灌入了他本就湿透的破棉袄，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地扎进他的皮肤，穿透他的骨髓，让他忍不住剧烈地打了个寒颤。冰冷的泥浆溅了他满头满脸，甚至钻进了他的口鼻，带着一股浓烈的土腥和腐败物的恶臭，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高瘦乞丐三人，站在泥地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在浑浊泥水里徒劳挣扎、如同落水狗般的凌云，发出一阵刺耳、得意、充满恶意的嘲笑。
“哈哈哈！快看！他像不像一条掉进粪坑的癞皮狗！”
“狗都比他强！至少狗还能自己刨食吃！他就是个废物！”
“给我继续打！让他这辈子都记住，在这地盘上，谁才是爷！”
他们再次狞笑着冲上前，对着在泥水里几乎无法动弹的凌云，继续疯狂地拳打脚踢。泥水被他们激烈的动作搅动起来，变得更加污秽不堪，不断溅起肮脏的水花。
凌云躺在冰冷刺骨的泥水里，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越来越麻木。最初的剧痛，似乎已经被更深的寒冷和绝望所取代，变得迟钝而遥远。他甚至感觉不到冷了，只有一种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包裹着灵魂。
他的目光，透过被血水、泥水模糊的视线，绝望地、死死地看向不远处的那个垃圾堆。
那个烂苹果，依旧静静地躺在污秽的顶端，像一个残酷的诱惑。
但他已经没有哪怕一丝力气再去靠近它了。
他甚至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彻底耗尽了。
反抗？
挣扎？
那是什么？
有用吗？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吞噬一切的饥饿面前，所谓的反抗，不过是螳臂当车，徒劳得可笑。
所谓的尊严，更是脆弱得如同琉璃，轻轻一碰，便粉碎得连渣滓都不剩。
他能做的，只是像一摊烂泥一样，深深地陷在这冰冷的泥沼里，任由别人肆意地殴打，任由肮脏的泥水彻底浸透自己的身体，吞噬自己最后一点体温。
渐渐地，他不再挣扎了。
不再试图反抗了。
甚至连痛苦的呻吟声，都微弱下去，最终彻底停止了。
他只是睁着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头顶那片灰蒙蒙的、不断落下冷雨的天空，任由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打在自己沾满血污和泥浆的脸上，和泥水、血水混在一起，流淌进脖颈，渗入早已冰冷的胸膛。
他的眼神，变得彻底的、死灰般的空洞而麻木。里面所有的光芒都熄灭了，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灵魂，只剩下一个残破不堪的躯壳。
高瘦乞丐三人，疯狂地踢打了一会儿，似乎也耗尽了力气，打累了。
他们看着躺在泥水深处，一动不动，如同死尸般的凌云，骂骂咧咧地停了手。
“真他妈的晦气！打这种半死不活的废物，都脏了老子的手！”高瘦乞丐朝着泥水里的凌云啐了一口浓痰，厌恶地甩了甩手上的泥浆。
“算了，别真打死了，惹上官司麻烦。”矮胖乞丐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独眼龙则径直走到垃圾堆旁，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弯腰捡起了那个引发一切冲突的烂苹果。他毫不在意地在自己同样肮脏的破衣襟上，随意地擦了擦苹果上沾着的污泥和污渍，然后张开嘴，狠狠地咬下了一大口。腐烂的苹果汁液，混合着泥土的味道，顺着他肮脏的嘴角流淌下来。
他一边咀嚼着这腐烂的“战利品”，一边用那只闪烁着贪婪和残忍的独眼，轻蔑地、如同看垃圾一样瞥了一眼泥水中毫无生气的凌云，然后和另外两个同样得意的乞丐一起，大摇大摆地、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
他们的嘲笑声、咒骂声和咀嚼苹果的吧唧声，渐渐消失在冰冷的雨幕深处。
泥泞的水洼边，只剩下凌云一个人，像一块被彻底丢弃的破布，深陷在冰冷污秽的泥沼里。
他依旧躺在浑浊的泥水中，一动不动。
像一具失去了所有生命气息的尸体，冰冷而僵硬。
冷雨还在无休无止地下着。
泥水冰冷刺骨，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入肌肤。
但他似乎已经毫无所觉。
他的目光，依旧空洞地、茫然地穿透雨幕，凝固在灰暗的天空某处。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痛苦，没有愤怒，没有不甘，也没有绝望。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死寂的、深渊般的麻木。
那个烂苹果，最终还是没有抢到。
这场为了一个腐烂发臭的苹果而爆发的、如同儿戏却又残酷无比的冲突，以他的彻底惨败告终。
他不仅没有得到那维系生命的食物，反而遭到了一顿毒打，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更是在众目睽睽（尽管只有施暴者）之下，受尽了难以言喻的屈辱。
但奇怪的是，他的心里，此刻竟然激不起任何波澜。
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好像刚才那个被打得头破血流、像狗一样被扔进泥水里的人，不是他一样。
尊严。
那个曾经在青云宗被高高捧起、视若珍宝的东西。
在今天，在这片冰冷污秽的泥泞水洼里，被这三个乞丐用最粗暴、最践踏的方式，彻底踩进了泥底。
连最后一点可怜的残渣，都没有剩下。
从最初本能的反抗，到不甘的挣扎，再到最后彻底的麻木和放弃。
这个过程，快得连他自己都感到一丝冰冷的惊讶。
或许，沉沦，本就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在这样看不到一丝光亮的绝境里。
放弃抵抗，放弃挣扎，放弃那点可怜又可笑的尊严，任由自己在绝望的泥沼里越陷越深，直至彻底淹没。
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凌云缓缓地、极其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泥浆和血污。
他不知道自己是想暂时逃避这冰冷的现实睡过去，还是想就这样永远地、沉沉地睡过去，不再醒来。
意识，在无边无际的寒冷和麻木中，渐渐模糊、下沉。
身体，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只剩下一片沉重的虚无，越来越冷，仿佛要融入这片泥沼。
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他那沾满泥浆和血污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诡异地向上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弧度。
那弧度冰冷而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