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整天的充分休整,虽然心灵上的创伤尚未完全平复,但至少众人的体力与精力都得到了显着的恢复。清晨,当初升的朝阳勉强穿透神农架常年不散的薄雾,将熹微的光芒洒落在营地上时,队伍已经收拾好了所有行装,准备向着此次搜救行动的下一个关键坐标——鹰嘴崖进发。
临行前,石老栓从他的旧帆布包里摸索出几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分发给苏念、林晚、张硕和周苒。“拿着,把这药粉倒点儿在水瓶里,化了之后往身上、尤其是裤腿和袖口上喷一喷。”他叮嘱道,脸上是山民特有的朴实与认真,“这是老辈人传下来的方子,用的都是山里才能找到的草药磨的粉,防虫驱蛇,比外面卖的那些花露水啥的管用多了。有些鼻子灵的野牲口闻着这味儿,也不太乐意靠近。”
苏念接过油纸包,打开一角,一股混合着多种草药、略带辛辣和苦味的奇异香气扑鼻而来。他轻轻嗅了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作为悬壶一脉的传人,他对草药的理解远超常人,此刻只是略一分辨,便从中识别出了至少七八种具有强烈驱避蚊虫、甚至轻微麻痹毒性的草药成分,更有几味药性搭配得极为巧妙,形成了一种对许多野兽嗅觉具有强烈刺激性、使其产生厌恶感的气息。这种配方,绝非普通山野郎中所能掌握,必然是世代与深山老林打交道的先民,用无数经验甚至生命总结出的智慧结晶,其精妙之处,在某些方面甚至不亚于一些玄门丹方。
“老爷子,这方子确实不凡。”苏念由衷赞道,随即按照吩咐,将药粉稀释后分给众人喷洒。林晚和周苒仔细地将药水喷在裸露的皮肤和衣物上,连布欧的爪子和毛发上也轻轻拍了一些,小家伙似乎不太喜欢这味道,打了个喷嚏,甩了甩脑袋,但也没抗拒。
准备妥当,队伍在石老栓的带领下,再次踏上征途。离开黑水潭区域后,脚下的“路”变得更加难以辨认,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野兽常年穿行踩踏出的兽道,狭窄、崎岖,布满了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湿滑的苔藓。两侧的植被异常浓密,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下方是层层叠叠的灌木和藤蔓,仿佛一道道绿色的墙壁,需要石老栓不时用砍刀劈砍,才能勉强通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腐殖质气息和那股驱虫药粉的奇特味道,林间异常安静,只有众人沉重的呼吸声、脚步声和劈砍植被的“咔嚓”声,更添几分压抑。
苏念的灵觉始终外放,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他能感觉到,越是深入,那股盘踞在神农架深处的、混合着原始、荒蛮与某种未知诡异的压力就越发明显。布欧也显得比平时安静许多,不再是慵懒地趴在林晚肩上,而是站立着,耳朵机警地转动,琥珀色的瞳孔扫视着密林的每一个阴暗角落。
一路披荆斩棘,跋涉了将近四个小时,时间已近中午。众人都感到有些疲惫饥渴。恰好前方出现一小片相对开阔、有阳光透下的林间空地,石老栓便招呼大家停下休息,补充点能量再继续赶路。
众人如释重负,各自找地方坐下,拿出压缩干粮和饮用水,默默地吃着。连续的行进和紧张的气氛让人没什么交谈的欲望。周苒坐在一根倒下的枯木上,小口啃着饼干,目光无意识地扫视着周围的树林。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右前方不远处一棵低矮灌木的枝杈上。那里,似乎挂着一小片与周围绿色格格不入的、灰蓝色的布料碎片。
“张硕,你看那边……”周苒下意识地拉了拉身旁张硕的袖子,指着那个方向,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张硕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也看到了那片布。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张硕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取下了那片布。布料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强行撕扯下来的,颜色和质地……与他们身上穿的勘探队备用服装极其相似!
“是我们队的衣服!”张硕的声音瞬间紧绷起来。他立刻扩大搜索范围,就在他们休息的这片空地边缘,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方,景象让他们瞬间头皮发麻!
只见那片区域的灌木东倒西歪,地面上布满凌乱的脚印和拖拽的痕迹,泥土被翻起,草叶上沾染着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更令人心悸的是,在几丛被压倒的灌木深处,赫然躺着几具……或者说,是几具残缺不全、被野兽撕咬得几乎不成形的尸体!
尸体身上的衣物破碎不堪,但依稀能辨认出是“深蓝”勘探队的制服!它们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倒伏在地,有的失去了手臂,有的腹腔被剖开,白骨森森暴露在外,周围散落着被啃噬过的骨骼碎片和破碎的装备零件。浓烈的血腥味和尸体腐败的恶臭,即使过了这些天,依旧没有完全散去,混合在林间的空气中,令人作呕。
“啊——!”周苒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如此惨烈恐怖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失声惊叫,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冲到一旁扶着树干剧烈地干呕起来。林晚也被这地狱般的景象吓得脸色惨白,捂住嘴巴,强忍着不适,但眼眶瞬间就红了,身体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