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五菱宏光面包车轰鸣着,驶离了郑州东站周边的繁华区域,很快汇入了通往城外的高速公路车流。车窗摇下了一半,带着尘土和汽车尾气味道的热风灌进车厢,吹动着山魈那头乱糟糟的头发。
山魈单手握着的方向盘,另一只手果然又不自觉地抬了起来,熟练地开始进行他的“鼻腔勘探工程”,一边挖还一边含糊不清地开口,那浓重的河南口音在风噪和发动机的噪音中显得有些飘忽:
“苏同志,林同志,咱先自我介绍一下哈。俺呢,叫王铁柱,不过这名儿土,你们就叫俺山魈就中。”他顿了顿,似乎完成了第一轮勘探,弹了弹手指,“俺其实不算是你们那种玄门正统出身,没进过啥名门大派。”
他歪头瞥了苏念一眼,继续道:“俺爷,俺太爷,都是干这个的,传下来的手艺。搁现在这年头,俺们这类人,一般就叫…嗯…游方道人?或者通俗点讲,就是老百姓常说的——阴阳先生。谁家有个白事,看个风水,迁个坟,或者撞了邪乎东西,俺就去给瞅瞅。”
苏念闻言,微微点头。这类民间法脉传承者确实存在,他们或许没有系统性的玄门功法,但往往掌握着一些实用甚至诡异的手段,常年与乡野间的阴邪之事打交道,经验丰富,不可小觑。只是这位“山魈”的表现,实在很难让人将其与“高人”二字联系起来。
“至于你们要找的那个钟家村,”山魈话锋一转,神色稍微正经了些,虽然那只手还在鼻子附近徘徊,“嘿,那可是个了不得的地方。钟家,正儿八经的玄门隐世世家,牛得很!平常低调得吓人,基本上不过问现在阴阳界那些破事,就跟隐形了似的。”
他咂咂嘴,似乎有些感慨:“俺跟你说,就连玄门内部那些记录典籍里头,除了几百年前那位老祖宗——天师钟馗的记载,后面几乎就找不到任何关于现在钟家的记录了。神秘得很!”
说完这些,他似乎觉得鼻子又有点痒,换了个手指,继续刚才未竟的事业。
苏念看着他那副尊容和动作,眼角忍不住又抽搐了一下。这人…鼻子里的“矿藏”难道无穷无尽吗?他强行移开视线,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的田野,试图忽略那令人不适的声响。
山魈的话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钟浩然是钟馗后人这点他早就知道,但钟家如此低调隐世,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不过联想到钟浩然那跳脱的性格居然出自一个隐世世家,又觉得有几分奇妙的反差。
“天师…”苏念沉吟着接话,“玄门中,能称得上‘天师’尊号的,据我所知,近代似乎只有龙虎山张家和茅山那些修为通玄、获赐紫袍的真人。”这是玄门常识,龙虎山世代天师传承,茅山紫袍代表至高境界。
“嘿!说得对!”山魈一拍大腿,似乎来了谈兴,终于暂时放下了他的“勘探工作”,“但钟馗天师那可不一样!那是正儿八经受了‘双敕封’的!人间皇帝的敕封,还有阴曹地府酆都大帝的敕封!嘿哟喂,这在咱们整个玄门历史上,都是独一份儿的!牛大发了!”
他语气中充满了与有荣焉的赞叹,仿佛说的是自家祖宗。
苏念心中一动。钟馗他自然不陌生,不仅因为钟浩然每次拼命时请神请来的就是这位老祖宗,更因为他腰间别着的那把看似普通的折扇,就是钟馗亲手所赠,关键时刻能辟邪镇煞,神妙非凡。但对于钟馗获得“天师”称号的这段渊源,他确实是第一次听说。双敕封…这分量确实非同小可,远超一般意义上的天师。
“原来如此。”苏念点了点头,将这些信息记在心里。他顿了顿,转而问起另一个关心的问题:“山魈同志,昨天我们尝试联系你很多次,一直无法接通,是…?”
“嗨!别提了!”山魈一听这个,脸上露出几分晦气的表情,“昨天一接到上头那模糊不清的命令,说可能要接待总部来的同志,俺就赶紧去查你们要的那个地址了。钟家村!好家伙,这地方藏得是真深!”
他一只手比划着:“光知道个大概方向不行啊,俺得给你们搞清楚具体咋走不是?就钻山沟里去了!那地方,手机就是个砖头,屁信号都没有!俺在山里转悠了大半天,才从一个老猎户嘴里问清楚具体路线。等俺晚上摸黑下山,这手机才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全是未接来电和消息!差点没给俺折腾散架喽!”
原来是这样。苏念了然地点点头,这种情况他完全理解。上次在秦川望月谷,他们也是吃尽了没信号的苦头。这些真正的隐世之地,往往都处于现代通信网络的盲区。